又一個千人隊通過了盧溝橋,阿林保長舒了口氣,照這個速度,再有半日,友軍便可全部過河,馬上便能輪到自己。
「噠~噠~噠~」雷鳴般的馬蹄聲伴隨著滾滾煙塵而來,清安南將軍達素率固山額真索洪、護軍統領賴達等部近萬騎兵追至。
「列陣!上土牆防守!」阿林保暗自慶幸,自己這段時間命部下在盧溝橋外圍築了土牆,不然真無法對付這麼多騎兵。
見衛軍築了土牆,身經百戰的達素立即命部下下馬,用隨軍攜帶的小炮向土牆轟擊,阿林保亦命己方的小炮回擊,一時間炮來炮往,好不熱鬧。
又過了一會兒,達素見由瀘溝橋過河的衛軍越來越多,沉不住氣,下令騎兵下馬搶橋、弓箭手射箭掩護。城上亦不甘示弱反射,一時間盧溝橋頭落滿了箭,儘是「啾啾」與「嗖嗖」之聲。
「副戎,弟兄們快頂不住了,讓末將上吧」,守備張正舉向阿林保請命。擔任殿後的三千四百衛軍中,阿林保只安排了二千八百人守土牆,命張正舉帶著最精銳的六百人擔任預備隊、養精蓄銳,見兄弟們都在殺敵,自己卻在歇息,張守備面上掛不住,請戰。
阿林保瞅了眼廝殺得最激烈的美峪所都司段大綸部的軍旗,見旗幟不亂,緩緩說道:「莫急,段大綸還能再支持一會兒,沒有軍令,你便給咱老實地待在原地休息,一步也不許動」。
仿佛是聽到有人在議論自己,段大綸打了個噴嚏,朝土牆下的清軍望去。這些清軍個個身手靈敏,手持藤牌、順著長梯往上爬,城下敵人的弓手則三、五人一組射箭掩護,攻城戰打得很熟練,顯是訓練有素的精銳。
「阿媽阿拉拉畢,阿吧拉都拉畢……」一個面目猙獰的清軍忽然口中嘰哩咕嚕、說出一段滿語。
「狗韃子!」段大綸的眼圈瞬間紅了,他本是遼東明軍,家人皆被滿兵所殺,迫不得已隨主將降清、被調往宣府鎮,在美峪所城降了衛。降衛後,想起與滿人的血債,殺起滿洲兵將來份外地狠。見城下來的是真滿洲大軍,段都司兇惡地取出長箭,拉滿弓弦,「嗖」的一聲射去。正用滿語呼喝的清軍猛的一頓、手捂咽喉摔下長梯,腦後的小辮子高高地揚起。
「第三個」,段大綸呢喃了一聲,這是他殺死的第三個真滿洲大兵,想當初做明軍時,聽說「女真不滿萬、滿萬無人敵」,見了八旗兵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可如今當了衛軍,殺得八旗多了,越殺越順,再無一絲恐懼。
「且讓爾等再囂張一會兒」,見己方的又一次攻勢被擊退,清固山額真索洪發出冷笑。他這一路其實只是佯攻,護軍統領賴達率領的那一路才是主攻。
另一段土牆邊上,賴達率一千五百名護軍緩緩靠近。護軍營就是清軍中大名鼎鼎的「巴牙喇營」,從滿蒙八旗中選出,每個佐領十七人,順治十七年,八旗各官職改用漢名,巴牙喇營改稱「護軍營」,「巴牙喇章京」改稱「護軍統領」。說白了,這支軍隊是清軍精銳中的精銳。
賴達率部下悄悄靠近土牆,架起長梯朝土牆登去。見敵人的數量並不比別的地方多,牆上的守軍初始並不在意,等一打起來,方知不對勁。這股敵人特別兇悍,即使負傷也往上攀,手中的兵器又大又沉重,單兵搏殺的技能也很強,只要見到同伴,便自動結成三個人的小陣配合作戰,很難對付。見守軍的傷亡越來越大、登上城牆的清軍越來越多,阿林保終於下令預備隊出擊。
「弟兄們,該咱們上了!」張正舉大喝一聲,率六百勇士殺向護軍營。護軍們雖然兇悍,畢竟衝上城牆的人數有限,又血戰多時,體力消耗大,被這支生力軍一衝,不得不退下土牆。
見最精銳的護軍營都被打退,達素不禁皺起眉頭,正欲命部下用人命去拼,忽見後方又來了一支兵馬,卻是鑲黃旗滿洲都統穆里瑪率正黃旗護軍統領孫達禮、河南河北總兵鮑敬、山東膠州總兵柯永盛諸將趕到。兩軍會合後,清軍的人數足有兩萬五千之眾。
「穆里瑪額真來得正好,衛軍的土牆甚是堅固,我軍久攻不下,請助我一臂之力」,因為鰲拜的關係,達素對穆里瑪很客氣,自動交出了指揮權。
穆里瑪亦不客氣,接過指揮權後將兩軍分成若干個千人隊,每次出動三個千人隊進攻,殺退一波還有一波,一刻也不停。
從清晨一直打到晌午,衛軍死戰不退,可湧上土牆的清軍還是越來越多。
段大綸力竭了,渾身是傷倒在土牆上,看見一名將領打扮的清軍登上土牆,走到他的身邊。或者是覺得這人已經死了,那將對他不理不睬。段大綸不知哪來的力氣,從懷中抽出一把匕首、朝著那將的腳踝狠狠一刺。
「呀~」
那將負痛彎下了腰,段大綸忽然躍起,抱著他滾下土牆。「第七個!爹,娘,孩兒替汝等報仇了!」土牆下傳出一道悽厲的聲音。
「副戎,都~都過河了」,張正舉對阿林保說。
阿林保舉目一望,果然,最後一支友軍也渡過了盧溝河,果斷地吐出兩個字:「撤退!」
「副戎,清軍咬得太緊,讓末將殿後,汝率兄弟們先撤」,張正舉請求道。
「嗯,汝小心些」,阿林保知道此時不是謙讓的時候,答應了他的請求,率軍過橋。
張正舉率二百多殘部,列陣於盧溝橋上,死死地擋住追兵的道路。清軍潮水般湧來,小小的方陣卻猶如礁石般巋然不動。每一波潮水帶走一部分礁石,直至最後,只剩張正舉一人。他掙扎著,舉起手中的腰刀。
「嗖!」一枝長箭射穿了他的咽喉。「我敬爾是條漢子,便給爾個英雄的死法」,穆里瑪放下手中的長弓,聲音中竟帶著幾分蕭瑟。
「額真,衛軍已經過河,是否追擊,請示下」,達素恭敬地請示。
穆里瑪欣賞地瞅了眼達素,此人倒是乖巧,知道將首功讓給自己,大喝一聲,「上馬,給我追!」說罷,便帶著正黃旗護軍統領孫達禮部一千五百護軍和三千八旗騎兵,呼嘯著躍過盧溝橋;達素與固山額真索洪、護軍統領賴達率八千多八旗兵跟在後面;河南河北總兵鮑敬、山東膠州總兵柯永盛不敢與八旗將領爭功,走在最後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