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潮的清軍沖向天全土兵,天全人的血是熱的,前面的倒下,後面的補上,死死地堵在南城門前,直到最後一支友軍撤離。
「撤!」見順利完成撤退任務,天全六番招討使高躋泰終於下達撤退的軍令,此時他的一萬部下傷亡過半。
土兵們依令出城,行不過數里,便聽得如雷的馬蹄聲響,固山額真羅托、濟席哈率一萬騎兵追至。高躋泰無法,只得結陣而退,被騎兵糾纏後,速度慢了許多,很快清軍步兵趕上,將天全軍團團包圍。
雪白的藏刀被鮮血染紅,身負重傷的高躋泰倚在一棵老樹下,大口喘著粗氣,任清軍四面八方湧來,猶如未見。
忽然來了個像貌英俊、眉眼略顯陰鷙的年輕人。此人穿的甲冑與其他清軍不同,外表為石青鎖子錦,印有三層梵文,表面有金質甲釘。胄頂為金座,金座上有圓盤,圓盤上有一個由四片金葉組成的基座,基座中間插盔槍。盔槍、圓盤、金座、盔梁、舞擎、護額均鏤著龍,護肩和上衣的連接處裝有鐵葉,鐵葉周圍錽金雲龍,甲的甲絛是金黃色的。「爾相貌儒雅,像是讀過書的。孤最是敬重有學問的人,若肯歸降,朝廷定當重用。如何?」年輕人的聲音很溫和,透著股磁性。
高躋泰是有見識的,知道這種甲只有滿清的親王和郡王才有資格披掛,此人不是信郡王多尼便是平郡王羅可鐸,冷笑著問:「爾是多尼抑或羅可鐸耶?」
「爾倒有些見識」,多尼微微一笑,騎於馬上,傲然望向高躋泰,渾然上下充滿王者威風,「孤便是大清國安遠靖寇大將軍、信郡王多尼。既知我名,爾今願降否?」
「呵呵,臨死前若能立斬王之功,亦不虧欠」,高躋泰猛地怪叫起來,持刀撲向多尼。
「大膽!」「放肆!」……左右親衛大怒,紛紛持械護衛,將高躋泰團團圍住。
鮮紅的藏刀落地,渾身是血的高躋泰不甘心嚎叫著倒地,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但悲沒有斬下王者之頭!悲夫~悲夫!
——
喪家之狼,淒悽慘慘淒淒!大衛國征南大將軍西日莫再也沒有了昔日的威風,他只想帶著敗軍殺出條生路。
南門甫開,奉命佯攻南門的清總兵陳德便率一萬部下攔截,想立斬帥之功。
那陳德是清故陝甘總督孟喬芳的部下,前些年西日莫率鐵騎縱橫陝西時,便是孟喬芳也不敢輕易招惹這頭凶狼,何況陳德。可如今形勢突變,衛軍戰敗,小小的總兵居然也想獵狼。
「小兒焉敢欺我!」見到陳德的將旗,知是昔日的手下敗將,西日莫氣得鬍鬚飛揚,率軍直取陳德。奈何軍心已失,沖了一陣,居然沖不破陳德的軍陣。
「大帥,我軍軍勢已失,不如繞過清軍軍陣而走」,烏斯藏總兵巴圖孟克建議。
「繞敵陣而走?遇到小挫便怯戰逃命,還配做大衛勇士嗎?倘清軍跟在咱們後面追來,必然全軍覆沒,就算想逃又如何逃得掉?」西日莫狠狠瞪了他一眼,朝身邊的親衛們吼道:「勇士們,敵人的大軍很快便會追至,若不儘快殺出條生路,我們便再也無法回到家鄉見自己的親人。想回家的,便隨我殺出去!」
說完,老將軍舉起手中大刀,親為箭頭,再次躍馬馳向陳德的將旗。此時他的親衛還剩約三百騎,見主帥拼命,皆鼓起餘勇,跟隨主帥衝殺。巴圖孟克見狀,黑臉羞得通紅,二話不說,馭馬持槍超過西日莫的馬頭,沖在最前方。朱養恩、龍海陽、丹巴達日傑諸將亦率所部拼死衝殺。
古人云,窮寇勿追。蓋敗軍若被逼到絕境,為活命便會拼命,便如捕獵時,猛獸重傷瀕死時會兇猛地反撲,是一個道理。可惜陳德不懂這個道理,他平時打獵也不過獵些兔子之類的,沒有獵過狼。為求活命,不顧一切的凶狼們衝散了清軍的陣形。陳德見勢頭不妙,撥馬便逃。可惜,有人比他更快,一襲藍袍,一柄兇槍,婉若游龍,翩若驚鴻般輕點,槍尖便直透陳德的後心。「呃~」方才還氣焰囂張的陳總兵,須臾便做了槍下之鬼。
「好小子,真沒給爾父丟臉!」西日莫讚賞地誇了巴圖孟克一句,大呼道:「勇士們,不要管陣形,有馬的騎馬,沒馬的撒開腿往東跑,河西岸水淺處有我軍的標記,從那裡過河在東岸集結」。說完,衛拉特之狼不顧體統地率先馭馬狂奔。衛軍將士見狀,再無方才的殺氣,一個個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跑得飛快。好在才老謀深算的衛拉特之狼早已命人沿途做好標記,跑得慢的倒不致迷路。
趟過河後,西日莫清點人馬,發現只剩一萬五千,真正是欲哭無淚。望著滔滔的河水,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帥,快走吧,再不走,清軍追至便來不及也!」雲南巡撫方於宣勸道。
「唉!不知道天全軍如何了?」西日莫忽然長嘆。
「天全軍負責殿後,估計凶多吉少。您身為全軍主帥,切不可有婦人之仁,必須迅速率全軍撤至安全地帶才是」。
「嗯」西日莫應了聲,咬牙切齒地下令,「傳令全軍,立即撤往南盤江西岸;令那日松和堅村絳曲加快撤退速度,渡南盤江與我會合」。
——
南盤江西岸,有大衛國封的彌勒土知州、署廣西府事的昂復祖率兩千土兵接應。按照西日莫的吩咐,昂復祖率兩千土兵徵發兩萬百姓日以繼日地收集船隻、打造木筏,終於為大軍準備好了足夠的渡河工具。
「大帥,布龍城如何了?」見西日莫的模樣,昂復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可還是忍不住要問一問自己祖地的情況。
「布龍城失守了,不過我軍遲早還會打回來的」,西日莫沉聲說道,斜瞥了昂復祖一眼。
昂復祖心中劇跳,慌忙應是。
「哼!本帥先率軍渡江,汝且在岸邊候著,若那日松、堅村絳曲領兵到來,便領著他們渡河與我會合」,西日莫氣哼哼地說。
「是」,昂復祖頭伏得更低。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是殺了清彌勒知州降衛的,早已沒有退路,只能追隨大衛國到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