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源於雲南曲靖馬雄山東麓的南盤江是珠江的組成部分,經貴州流入廣西,中下游縱坡很大,水流湍急,灘險很多,號稱天險。
安隆長官司長官岑光裕率四千狼兵在南盤江西岸布防,望著這滔滔江水,他的心裡百感交集。安隆這地方雖然是岑氏的祖地,可民風彪悍,又曾被大明朝改土歸流過,並不好管。花甲之年的他,臉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那是農奴留給他的記念。萬曆四十三年(1615年),阿能農奴郎剛、郎暴、郎很三兄弟據阿能十八寨反抗岑氏統治,射殺了他的父親、上一任安隆長官司長官岑峰,他接襲父職,費了好大的勁,才平息叛亂,激戰中臉被一名農奴砍傷,留下了這道疤。
「長官,來了」,部下向他稟告。
岑光裕抬起頭朝江對岸望去,對岸密密麻麻的儘是一桿杆魚竿釣子旗,沉聲下令:「待會兒朝天放銃、射箭,待衛軍的船隻快靠岸時撤退。記住,不可誤傷衛軍性命,不遵軍令者,斬!」
「是!」部下齊聲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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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國征南大將軍西日莫是個小心謹慎的人,與泗城岑氏達成和議後,並不放心,一邊屢行諾言,將羅甸交還給泗城岑氏;一邊緩緩而行、小心戒備,生怕中了岑氏狼兵的暗算。行軍時,騎兵在外警戒、步兵列陣而行,晚上紮營也是深溝壁壘、多布哨探。
岑氏的狼兵果然信守承諾,由泗城州北部進入安隆司,一路上沒遇到任何抵抗,當地的土官居然還派人送來犒軍物資,令西日莫感慨僮族兒女真是好客,這是將咱們衛軍當貴客招待咧!
「大帥,前面便是南盤江了,是否渡河,請您示下」,征南副將軍那日松恭敬地問西日莫。他雖是蓮花大可汗少年時的玩伴,簡在帝心,可在大衛國元老重臣西日莫面前卻是絲毫不敢放肆。
「莫急,讓新降之軍先渡」,西日莫冷冷地說。此次由貴州南下廣西的十萬衛軍中,有大量的降兵和土兵。
「是」,那日松領命而去。
很快,降將金友臣、王明池、梁進才便率七千降軍開始渡江;跟在後面的是朗岱土司隴安藩、金築安撫使王應兆、凱里安撫使阿戎率一萬三千土兵跟在後面;衛軍主力則在南盤江東岸觀望。
「轟~轟~轟~」南盤江對岸忽然射出炮彈,都是些射程不遠的小炮,在離衛軍渡船很遠處有氣無力地落下,聲勢雖大,卻未造成一人傷亡。
衛軍的渡船漸漸靠岸。忽聽得「呯~呯~呯~」「嗖~嗖~嗖~」之聲不斷,岑氏狼兵開始朝天空放銃、射箭,驚天動地,卻依然未造成人員傷亡。
「長官,衛軍登陸了」,岑峰聽到部下稟告,放眼望去,發現有幾艘渡船已經靠岸,數十名衛軍吶喊著開始登陸,將雙眼一凝,喝道:「撤退!」
早已做好撤退準備的狼兵們毫無傳說中狼兵的兇悍形象,口中呼喝著「敗了~敗了~」,排著整齊的隊列落荒而逃。
「呵呵,岑繼祿倒是守信,渡河!」見到此情此景,西日莫終於放下心來,傳令全軍渡南盤江。
一艘艘渡船不畏風浪朝南盤江西岸划去,一隊隊衛軍士兵從渡船上躍下登陸。
衛軍順利地渡過江,進入安隆司的重要軍堡馬場,馬場已是一座空堡,沒有一名守軍,甚至連百姓也沒見著一個;接著衛軍進入安隆司城,依然是一座空城,沒有守軍、沒有百姓,但也不是全空,善解人意的狼兵們留下了五百頭牛、兩千隻羊,還有五千袋大米。
看著這些東西,西日莫又好氣又笑,岑繼祿倒是好手段,知道人口才是亂世最寶貴的財富,一邊借地給大衛,一邊又將所借地區的百姓遷移走,讓大衛只得到一些空城,實在可氣!可他又怕本帥生氣,留下這些犒軍之物,實在可笑!
沉思良久後,他覺得小不忍則亂大謀,畢竟自己的目標是奪取雲南的廣南府、截斷清軍回援北京的道路,同時伺機奪取雲南南部,攪亂清軍的陣角,要達到這一作戰目標,後方必須保持穩定。所以,現在還不是與泗城岑氏翻臉的時候。
「方撫院文采了得,便替本帥修書一封給泗城岑氏」,他手撫鬍鬚對雲南巡撫方於宣說道。
「哦,大帥想讓吾寫些什麼?」方於宣含笑問。
「當然是感謝信,人家借路給咱們,又送來這麼多給養,於情於理,都應該感謝一番」,西日莫冷笑。
方於宣明白了,大帥是想安撫住泗城岑氏,免得在未來與清軍的大戰中腹背受敵。當即提起筆來,妙筆生花,什麼雪中送炭、古道熱腸、朝廷柱石、西南干城之類的恭維話寫了滿紙,最後又是一番噓寒問暖,從天冷添衣說到不勝想念,不了解情況的人讀了此信還以為岑繼祿是西日莫的至交好友。
讀完信,西日莫驚訝地望了一眼方於宣,這些漢人還真是會客套,明明咱與那土知府壓根就沒見過面,竟能寫得如此娓娓動情!
「大帥,這樣寫成嗎?」方於宣恭敬地請示。
「嗯,寫得極好,極好也~」西日莫連聲稱讚,命人將信送至泗城州。此時他的心思其實已經不在泗城州,而在雲南的廣南府,前不久他向廣南土同知儂鵬寫了勸降信,正焦躁地等待著對方的答覆。
廣南府是儂氏土司的領地,明洪武十五年(1382年),大明朝改廣南西路宣撫司為廣南府,治所在廣南城,建排柵為城,設西、南二門。崇禎六年(1633年),又將廣西的上林長官司劃歸廣南府管轄,遂成廣袤千里的大府,可惜好景不長,上林司又先後落入大西軍、泗城岑氏手中,儂氏土司的領地依然只有廣南一府而已。前不久,廣南土同知儂鵬向清五省經略洪承疇投誠,將印信、號紙呈繳,廣南遂落入清軍手中。
「大帥,儂鵬那廝將咱們派去的使者抓了送往昆明去也」,很快便有人帶來儂鵬的消息。
「可惡!本帥一路上不知道屠了多少土府,區區一介廣南土同知便敢如此猖狂!即刻發兵廣南,城破這日,將那廝全家俱屠之!」蒙古人一向優待使者,儂鵬將使者押送昆明等於是赤裸裸在打西日莫的臉,由不得衛拉特之狼不氣憤。(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