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黃雀在後捕螳螂(上)

  第592章 黃雀在後捕螳螂(上)

  「大汗,額磷沁羅卜藏自稱阿勒坦汗後,駐牧於燕然山下的斡勒忽努特鄂托克內。奴才已經放出風去,我軍在額爾德尼召之戰中傷亡很大,須休整半年才能出征」,烏里雅蘇台土謝圖部的汗帳內,哈喇瑚里恭敬地向袞布稟報。

  「嗯,你幹得很好」,袞布誇了他一句,又用目光逐一掃視諸將。感受到熾熱的目光,察琿多爾濟、西弟西里巴圖爾、阿由拜、科拜、都欽等將不由得挺起胸膛。

  「你們準備得如何了?」汗的聲音溫和又焦急。

  「父汗,我部已準備完畢,只待您一聲令下」,察琿多爾濟大吼。

  「兒亦準備齊全,請父汗下令」,西弟西里巴圖爾亦大吼。

  「請大汗下令~請大汗下令~請大汗下令~」阿由拜、哈喇瑚里、科拜、都欽等人的請戰聲此起彼伏。

  見軍心可用,袞布暗喜,果斷地下令,「明日一早,出兵討伐額磷沁羅卜藏。察琿多爾濟、西弟西里,你們是我的兒子,當為全軍箭頭」。

  「父汗放心,兒絕不給您丟臉」,「兒一定打出土謝圖部的威風」,兩位王子慷慨激昂的聲音在汗帳內經久不散。

  秋風起,秋意涼,和托輝特部千戶長米爾吾冒著涼意帶兵巡視著營寨外圍。自從琿台吉自立為汗後,他能明顯地感覺到附近的札薩克圖部牧民對自己的敵意,所以不敢掉以輕心。

  「今兒個情形似乎不太對」,他喃喃自語,卻一時想不出究竟哪裡不對。猛然記起派去換崗的暗哨還沒有回來,「不好!加強戒備!」他張嘴大呼。

  卻已來不及,馬蹄如雷,無數騎兵海潮般湧入,拉開柵欄,四處砍殺放火。察琿多爾濟沖在前面,手中馬刀借著馬力一揚,米爾吾的腦袋便飛上了天。

  廝殺聲響徹雲霄,斷肢殘臂四處可見,營寨內升起熊熊大火,敵人點燃了和托輝特部的糧倉。

  「大汗,大勢不好。土謝圖人打過來,請速速撤離,晚了便來不及了」,袞布伊勒登跌跌撞撞地闖入了額磷沁羅卜藏的大帳。

  雙拳捏得鐵緊,手臂上青筋畢露,額磷沁羅卜藏的目中似噴出火來,「袞布,伱這卑鄙無恥的奸賊,只會用這種詭計,算什麼英雄?」

  「我的好侄兒,現在不是氣憤的時候,快走吧」,袞布伊勒登連哄帶勸,拉著額磷沁羅卜藏,帶著數百親衛逃命。

  和托輝特部老台吉杭圖岱五十多歲了,反應遲鈍了些,聽到喊殺聲匆忙穿好衣袍,在親衛的護衛下上馬,卻已陷入重重包圍,左衝右突直至筋疲力盡,依然殺不出去。

  「對面可是杭圖岱老台吉?」秋風傳來一聲陰柔的聲音。那聲音聽著溫和,卻讓杭圖岱感覺後背發涼、渾身不舒服。他聽過這聲音,也認識聲音的主人:土謝圖汗袞布,此前多次喀爾喀王公會盟,他們都見過面。

  「我當是誰,原來是堂堂的喀爾喀大汗(土謝圖部是喀爾喀蒙古嫡脈),您不是在烏里雅蘇台休整嗎?怎麼有空閒跑這裡溜馬?」他嘲諷道。

  「哦,在烏里雅蘇台待得發悶,偶爾也出來打打獵」,袞布似乎沒聽出他言語中的譏誚,笑呵呵地說道:「沒想到又遇著故人,老台吉別來無恙乎?」

  「我好得很,尚有弓能射禿鷲,有刀能砍豺狼」,杭圖岱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老台吉若肯歸順我,不但可免一死。我還會賞賜給您奴僕千人、牛羊馬駝無數,如何?」袞布的目中森冷,口氣卻愈發柔軟。

  「呸!要我降你這小人,除非河水倒流,天上出現兩個太陽」,杭圖岱破口大罵。

  溫暖如春的笑容不見了,袞布的臉色漸漸陰沉起來,由陽光明媚化作烏雲密布。「你們都愣著做什麼?放箭,送老台吉上路」,他陰狠地說。

  箭如飛蝗,射向老台吉。杭圖岱倒下了,臨死前又瞅了眼袞布。袞布的目中有綠芒閃爍,他認出來了,那分明是豺狼的眼神。

  「啾~啾~啾~」

  燕然山(杭愛山)下幾聲雁鳴,那是和托輝特部聯絡的暗號。從斡勒忽努特鄂托克逃出來後,額磷沁羅卜藏陸續收攏了五千多敗兵。南下時的三萬人馬損失慘重,有的戰死,有的被俘,還有相當一部分散落在外地,需要時間聚攏。「大汗」,袞布伊勒登來到了他的身邊。

  「可是二叔回來了?」額磷沁羅卜藏焦急地問。

  袞布伊勒登垂下頭,目中含淚,「有二哥的部下逃回,袞布那奸賊命人射死了二哥」。

  「袞布,終有一日,我要生啖爾肉,痛飲爾血」,額磷沁羅卜藏恨得咬牙切齒。

  「大汗,如今不是賭氣的時候。土謝圖人正在四處搜索咱們,必須馬上返回唐努山」,袞布伊勒登苦勸。

  「走」,額磷沁羅卜藏憤憤地從鼻腔里吐出這個音節。

  唐努山南麓的烏布蘇湖畔,因為和托輝特部的牙帳設在此地,遂成為唐努烏梁海的中心。

  年邁的俄木布額爾德尼拄著拐杖佇立在獵獵風中,他已經接到了兒子和弟弟的信,知道部落的大軍敗了,可究竟敗成什麼樣卻並不清楚,每日屹立在風中,等待著部落的子弟回家。

  終於,他的眼帘中映出一支軍隊,無精打采地倒拖著旗幟,正是自家的兒郎,只是看數量,南下時的三萬大軍,只剩五六千人。

  俄木布額爾德尼心中凜然,卻強作鎮定。

  翩翩兩騎飛馳到他的身前,勒住戰馬,正是心心念念的兒子和弟弟。

  「額祈葛,兒子無能,三萬子弟,只回來這些,實在無臉見部落里的人」,額磷沁羅卜藏抱著老父親,想保持平靜,卻不能控制地大哭起來。

  「我兒不必沮喪,咱們和托輝特部一直只有琿台吉,卻從未出過大汗。你祖父碩壘烏巴什昔年橫掃衛拉特時想過自立為汗,可尚未實施便戰死了。你實現了祖父的遺志,成為天下聞名的阿勒坦汗,是好樣的,為父以你為榮。區區的一場敗仗算不了什麼,重整旗鼓便是」。

  「可是額祈葛,兒郎們損失太大」。

  「無妨,很多人只是被打散了,他們會自己回家的。把部落里所有十三歲至七十歲的男子、包括各家的奴隸武裝起來,再從臣服於咱們的吉爾吉斯人、布里亞特人部落里徵兵,很快又能組建數萬大軍」。

  「可是二叔,他戰死了」,額磷沁羅卜藏傷心地低下了頭。

  「你二叔是好樣的,不愧是成吉思汗的子孫、戰神碩壘烏巴什的兒子」,俄木布額爾德尼大聲嘶吼著,忽然怔怔地落下淚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