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訪瘸狼可汗盜寶(上)
能讓心高氣傲的蘇勒坦汗如此動容,蓋因這位帖木兒非同凡響,乃是大名鼎鼎的「中亞瘸狼」。
此人的來歷眾說紛紜。他自稱是成吉思汗後裔,姓孛兒只斤。但史家們發現其祖先世系無法和成吉思汗家族聯繫在一起,甚至連黃金家族的親戚都沒有。後世若有人去帖木兒的陵墓旅遊,當地的導遊會十分肯定地告訴你,「貼木兒大帝不是蒙古人,他是我們烏茲別克的英雄!」
他的確不是蒙古人,後世學者對其屍骸的DNA進行測驗,發現父系染色體是J2,這種基因在蒙古人中十分少見,常見於高加索人和車臣人,因此推斷帖木兒的祖先是在蒙古西征時期加入蒙古人的中亞突厥部落。這便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麼他自稱是蒙古人,卻始終不願和成吉思汗的後裔站在同一陣線,甚至蒙古人的四大汗國有三個都遭受過他的打擊。
這位性格狂妄自傲的梟雄雖然自稱是成吉思汗的子孫,卻夢想著要建立比成吉思汗更大的功業。《新元史》這樣說:「帖木兒善撫士卒,得人死力,喜怒不形於色,謀定後戰,所向有功。善屬文,兵事之暇,序其制勝之方略,著為成書。然性嗜殺戮,與成吉思汗相似。又篤信宗教。定新律,分國民為十二級,第一級以摩罕默特之裔當之,宗室及將相大臣不與焉。成吉思汗所創之法制,至是破壞殆盡」。
他是戰爭狂,殘暴好殺,臭名昭著的「人頭金字塔」就是其傑作,每次出征,麾下的大軍都極盡掠奪屠戮之能事。令人驚訝的是,烏茲別克斯坦獨立後,暴君居然搖身一變成為這個國家的精神偶像,百姓們推倒列寧像,統統換上帖木兒。在烏茲別克的老百姓眼中,帖木兒是縱橫四海的大英雄,堅韌勇敢有謀略。
「中亞瘸狼」的確像狼一樣堅韌,即使已經打下了偌大的帝國,卻仍假意向明朝稱臣,趁其不備而伐之。史書記載,「蒙古三大汗國,帖木兒並其二,克印度,敗土爾基。卑辭厚幣以誑中國,始則詗伺,終乃大舉。儻不死,明人其旰食乎?」明人的後怕不無道理,元時回回遍天下,當時居甘肅者尚多,京師附近也有大量回民。這些來自中亞的「回回」,很多都與貼木兒大軍勾結(「回回行賈京師者,甘、涼軍士多私送出境,泄漏邊務」,「詔守臣悉遣之,於是歸撒馬兒罕者千二百餘人」)。倘若裡應外合,後果不堪設想。
1404年冬,六十八歲的帖木兒做好了戰爭準備,遂不再韜光養晦,「大舉伐明,募精兵二十萬,以糧運不給,載谷數百車,軍行至沃野,即播種之,棄異日之軍食。又驅牝駱駝數百頭,如餉乏,則餐其乳以濟飢。中途遇大雪,士馬僵斃。帖木兒亦患虐疾,至窩德拉爾城(訛打剌城)而卒」(新元史)。
明人的記載簡短而含蓄,參加過「帖木兒東征」的烏茲別克人的回憶則很翔實。「陛下於公元1404年11月27日,率軍離開撒馬爾罕,行至錫爾河時遭遇大雪,在河岸上駐紮五十天,等河水冰凍結實。前鋒部隊,也就是從塔什干出發的右路軍則在1405年新年翻越天山,1月6日推進至伊犁河。當日三星(地球、土星、水星)連珠,巫師占曰不利兵主,陛下心情大壞但仍堅毅地渡過錫爾河,並命令右路軍總司令、他的皇孫哈里·蘇丹加緊進軍,務必在三月初拿下蒙古斯坦(指新疆地區),而自己則暫時留在訛打剌」,「這位哈里·蘇丹剛剛狂熱地愛上了一個黑人女僕,引起軒然大波。但他打起仗來還是不負眾望,於2月下旬推進至別失八里(今新疆吉木薩爾縣附近),此處離明國西部邊界重鎮哈密衛還剩大約八百里」。
直到此時,大明朝才發覺不對勁,「朝廷聞帖木兒假道別失八里率兵東,敕甘肅總兵官宋晟儆備」。宋晟是開國老將,「進後軍左都督,拜平羌將軍」,身經百戰、威望卓著,當時身體已經很不好,多次請求回南京均不准。此時的明成祖朱棣面臨無將可用的窘境,張玉、王真、陳亨、張武、譚淵等大將均已死,邱福、劉才、陳珪、鄭亨、孟善、火真諸將皆為一勇之夫。能獨當一面者,惟朱能一人,卻於1406年病死在征安南的路上,所以不得不命這位老將帶病留任。
不過,帖木兒這邊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後勤壓力十分巨大,部隊補給多依靠沿途播種或喝駱駝奶強撐,又遇到大風雪,士馬僵斃者極多。不過「中亞瘸狼」依然對勝利充滿信心,甚至打算找個中國青年(最好是穆斯林),宣傳他是出逃的朱允炆,立為中國皇帝;還打算積極策反明軍中的蒙古族、回族、讀書人。然而天公不作美,這位梟雄在訛打剌城停留時,因患虐疾而亡,他的大軍不得不灰溜溜地返回。
蘇勒坦想逛逛世界聞名的古城撒馬爾罕,尤其想去「中亞瘸狼」的王陵看看。他命來過此地的都千戶鄂克綽特布為嚮導、謀臣胡璉器隨行。
走出阿爾卡宮的蓮花大可汗仿佛少年般興奮,一路上東張西望、雀躍不已。
「咦?」他在很多街巷的兩側看到不少枝繁葉茂的桑樹,驚訝地問:「布哈拉人會種桑養蠶?」
胡璉器一笑,「陛下有所不知,這絲綢金路的存在,讓各國的物品得以互換。布哈拉人從華夏學會了種桑養蠶的技藝,而他們的金桃(黃桃)等物也傳入華夏,互惠互利呢」。
「嗯」,蘇勒坦應了一聲,繼續遊覽。但見古城到處都是雄偉的古建築,清真寺、神學院、修道院極多。這些古建築不但高大壯觀,而且構造精巧考究,四周鑲嵌著瑪瑙方磚,地面鋪以名貴石材,內飾多為真金壁畫,所有的門窗和欄杆上都有精雕細刻的圖案、經文和阿拉伯文字,交相輝映、渾然一體,好像在訴說著昔日撒馬爾罕的興盛和奢華。
「多麼偉大的一座城市啊!」一代天驕蘇勒坦汗口中由衷地吐出讚嘆和驚奇之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