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為棋子者難改命(上)

  第289章 為棋子者難改命(上)

  伊犁草原一頂大大的格兒內,淑濟公主正為小兒子噶勒達瑪縫製著衣袍,作為鄂齊爾圖汗的二兒子、和碩特部的王子,噶勒達瑪身上沒件好衣服可不行。「可敦,您訂的那箱茶葉被阿茹娜妣吉的管家搶走了」,貼身侍女的聲音打斷了她手中的針線活。

  「嗯?」淑濟公主蹙起了眉頭。漠西缺少水果蔬菜,喝茶是潤腸的重要手段。當然,作為鄂齊爾圖汗的可敦,她的餐桌上並不缺新鮮的瓜果蔬菜。只是喝茶作為一種習慣,已經融入到了日常生活中,沒有真不行!

  受益於絲綢金路,伊犁的和碩特部原本是不缺茶葉的。可輝特部和準噶爾部打起來後,鄂齊爾圖汗支持準噶爾部的巴圖爾琿台吉,為了敲打和碩特人,乾元帝下令斷絕了通往伊犁的商道。想再得到茶葉、絲綢、布匹、瓷器等,只能通過走私。這就使得好茶葉的數量變得稀缺起來。前一陣子,淑濟公主的屬下向一個山西商人訂了一箱上好的磚茶,不料竟被鄂齊爾圖汗的寵妃阿茹娜妣吉搶了去。

  「可敦,阿茹娜妣吉的管家不僅搶走了茶葉,還出言不遜,說什麼大汗正與衛國的乾元帝作戰,您是敵國公主,早已被大汗嫌棄」,侍女的聲音憤憤不平。

  「這個阿茹娜,越來越放肆了!」淑濟公主怒喝道。身邊的隨從、侍女皆挺起胸膛,只等可敦一聲令下,便前往阿茹娜的格兒,給那個囂張的妣吉一點顏色看看。要知道,他們的主母可是黃金家族嫡脈林丹汗的公主、大衛乾元皇帝的乾女兒,身份何其珍貴!豈能受這樣的侮辱?

  不料,淑濟只是憤怒地說了一句,又做起針線活來,仿佛剛才什麼都沒說。

  左右親信臉色大變,難道傳言是真的?大汗真有廢掉咱們可敦改立那阿茹娜之心?空氣變得異常凝重,連針落地都可聞。

  似乎察覺到親信們的想法,淑濟公主嫣然一笑,「都別搭拉著臉了,極品好茶被人搶走,喝些普通的茶便是,還能省些銀子。放心吧,天塌不下來,大汗不會對我怎樣」。

  她很自信,這自信源於對自己丈夫的了解。鄂齊爾圖汗是打敗過喀爾喀人的衛拉特傳奇英雄拜巴噶斯汗的長子,一心想恢復父親的偉業,做全衛拉特的汗,此之謂志大;可他既沒有父親拜巴噶斯汗的武勇,也沒有叔叔國師汗的智慧,此之謂才疏。一個志大才疏的人,往往是優柔寡斷的。廢后這事何其重大,讓一個優柔寡斷的君主做出決定,該有多難!所以,她一點不擔心自己的地位。之所以容忍準噶爾貴女阿茹娜的跋扈,僅僅是因為不想爭而已。

  不擔心自己,並不代表不擔心家人。儘管鄂齊爾圖汗刻意冷落淑濟,可淑濟依然擔心掛念自己的丈夫。前一陣子,準噶爾部的巴圖爾琿台吉約丈夫共同出兵對付衛國。衛國的國力遠超和碩特,以弱抗強,真令人擔心;既然出兵。就應該與準噶爾人合兵一處,先打下衛國的根本之地裕勒都斯草原,可丈夫偏又耍起小聰明,想趁衛國和準噶爾兩虎相爭時撿個便宜,發兵南下攻打拜城和庫車。這二城雖然富裕,可並非衛國的要害之地,得之就算能搶些東西,對大局卻無關緊要。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令人愈發地擔心!

  還有更擔心的,丈夫出征兩個多月了,至今仍沒有捷報傳來。以丈夫的性子,若是攻下拜城和庫車中的哪怕一個,也會大張旗鼓地使人報捷,讓全伊犁都知道。沒有消息,便很可能一座城都沒有打下來。時間若是拖久了,葉爾羌的衛軍來援,恐怕到嘴邊的鴨子要飛了!

  世上事,往往好的不靈壞的靈!

  淑濟公主的擔心靈驗了。葉爾羌總兵烏日拫達萊接到乾元帝命他援救二城的軍令後,立即由阿速出發,率五千騎兵,一人雙馬,馬不停蹄地行軍,只用七天就趕到了戰場,令本來搖搖欲墜的拜城和庫車又固若金湯起來。

  「可惡!眼瞅著就要打下這兩城,敵人的援軍就到了!」望著拜城城牆上一桿杆「衛」字大旗,鄂齊爾圖汗憤怒之極。其實,除了憤怒還有驚恐,衛軍援兵到的如此之快,充分體現了他們的戰爭動員能力。探子告訴他,那個叫烏日拫達萊的衛國將軍到阿速時只不過帶了幾百人,敵人的這支援軍是在阿速、烏什等地臨時拼湊的,居然來得這麼快!

  「大汗,敵人援軍已至,又有堅城可倚,不如返回伊犁休整吧」,說這話的是他的六叔布顏哈坦巴圖爾。

  「撤軍?」

  師老兵疲,鄂齊爾圖汗本想答應。可關鍵時刻,優柔寡斷的性子又發作。自己此番可是帶了兩萬多大軍南下,傷亡了千餘勇士卻無功而返,回伊犁後如何向百姓們交代?

  如今的中國,兩大高手多爾袞、蘇勒坦正在對奕,其他各種勢力不過是兩雄爭鋒時的棋子。有些實力雄厚的勢力,比如衛拉特的準噶爾部、土爾扈特部,喀爾喀的札薩克圖部、土謝圖部,奮起而抗爭,只為了不做棋子、成為操縱棋子的奕棋者。

  鄂齊爾圖汗也想做奕者中的一員。然而,他的實力遠不如準噶爾、土爾扈特等部,能力更不能與巴圖爾、書庫爾岱青相比,想擺脫棋局的束縛,談何容易!

  不過,為棋子者,往往察覺不到自己只是棋子。鄂齊爾圖汗便是如此,他始終都覺得自己是群雄逐鹿中的一員,是與多爾袞、蘇勒坦並列的存在。既然是大英雄,無功而返真的很沒有面子!

  所以,他猶豫了,對布顏哈坦巴圖爾說道:「六叔的意思我明白,一個月,我讓玉木楚木、札布、和囉理他們再攻一個月。一個月後,就算打不下來,我也會立即撤兵」。

  「是」,見他做了決定,布顏哈坦巴圖爾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戰爭容不得半點猶豫,別說一個月,就算是一天,也會帶來滅頂之災。當鄂齊爾圖汗還抱有一個月內攻占拜城和庫車的幻想時,危險正慢慢地向他和他的大軍逼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