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夷施以夷制夷計

  第247章 夷施以夷制夷計

  「唉~」堂堂攝政王忽然發出悠悠的長嘆。

  「叔父攝政王為何事煩憂?」范文程慌忙詢問。

  「憲斗可知厄魯特蒙古(清廷稱衛拉特蒙古為厄魯特蒙古)輝特部土酋蘇勒坦稱帝建國一事?」多爾袞緩緩開口。

  「米粒之珠,焉敢放光芒,蕞爾小邦,不自量力,叔父攝政王何須在意?」范文程不以為意。雖然這位足智多謀,但衛拉特蒙古偏居漠西,與中原王朝的聯繫並不緊密,況且經濟落後、地廣人稀,諒也翻不起大浪,如今清廷的注意力集中在李闖殘餘勢力和南明小朝廷身上,自然沒把輝特部土酋蘇勒坦放在眼裡。

  「憲斗莫要小瞧了那土酋,前些日子孤派宰桑古爾、烏爾滕去漠西訓誡於他,他竟回信說什麼『三皇五帝,各統一方。豈唯女真有主,而蒙古無君哉?『然後便當著我大清使臣的面稱帝建國了。倒是個有膽色的!若不懲戒,我大清威信何存?可漠西相距甚遠,如今朝廷正欲集中兵力消滅李闖和南明,實在是鞭長莫及。可惱也!」說到這,多爾袞蹙起了眉頭。

  「事有輕重緩急,諒那區區土酋也不是我大清的對手,請叔父攝政王暫且忍耐,待朝廷平定山陝和江南後,遣一將伐之,必然手到擒來」,范文程微微一笑。

  「唉!原先孤也是這樣想的」,多爾袞又嘆了口氣,「可剛林向孤稟告,說這土酋稱帝建國後施行新政,定官制、開科舉、印錢幣、減賦稅樁樁件件都顯示此獠志不在小。若置之不理,恐怕會養虎為患。奈何!奈何!」

  聽他這麼一說,范文程也陷入了沉思,良久方道:「予以為當施以夷制夷之計」。

  「以夷制夷?」

  「正是。予聞那厄魯特蒙古由多個部落組成,除了輝特部,尚有和碩特、準噶爾、土爾扈特、杜爾伯特諸部,如今輝特土酋蘇勒坦稱了帝號,欲凌駕於諸部之上,其他部落必然不服。您不妨扶植其他部落制衡輝特」,范文程獻上計策。

  「朝廷此前也安撫過漠西諸部,準噶爾部的巴圖爾、和碩特部的達延鄂齊爾都向我大清稱了臣,可並未起到制衡輝特土酋的作用。如今那土酋先後吞併葉爾羌、吐魯番、哈密、康絨、烏斯藏多地,漸漸成了氣候,將來恐怕勢大難制啊!」

  「叔父攝政王勿憂,先前我大清只是給予準噶爾、和碩特諸部名義上的支持,並未給予實際上的援助。如今可通過喀爾喀蒙古與準噶爾等部貿易,允許他們用牛羊馬駝換取軍械,刀槍箭戟、火器長矛、硫磺生鐵等等,都可以賣給他們。如此,準噶爾諸部益強,必能制衡輝特人」。

  「憲斗此計甚妙,只是那準噶爾部的巴圖爾亦是個桀傲不馴的,雖向我大清稱了臣,卻常有襲擾喀爾喀蒙古諸部之舉。孤怕扶植於他,是驅走虎豹,又來了豺狼」。

  范文程笑了,「豺狼的危害相對於虎豹,還是弱些。準噶爾部的巴圖爾雖然桀傲不馴,可卻沒有稱帝建國。兩害相較取其輕,眼下也只能以狼制虎了。予聞和碩特部的達延鄂齊爾對我大清十分恭順,皇上登基時,還千里迢迢遣使為賀。據那使臣說,使團穿越李闖控制的甘州時,遭遇闖軍,被射殺了數人,九死一生,方抵京城,足見忠誠。您不妨重點扶持達延鄂齊爾,再給那巴圖爾少量支持。以巴圖爾制衡蘇勒坦,再以達延鄂齊爾制衡巴圖爾,如此西陲無憂矣」。

  「妙哉!」

  多爾袞贊了一聲,忽又神色黯淡下來,「如今甘肅一帶已被李闖部將賀錦攻取。和碩特部從地理上被輝特部、李闖隔開。孤便是想扶持於他,也穿不過李闖的控制區呀」。

  「李闖的部下多為流賊,為賊者沒有不見錢眼開的。予聞山右巨賈常往返漠西貿易,與李闖、明軍、喀爾喀蒙古、厄魯特蒙古都是有交情的。那山右巨商之首范永斗對我大清素來恭順,叔父攝政王何不委託介休范氏向和碩特部輸出軍械,必能暢通無阻」,范文程再次獻策。

  「哈哈哈,憲斗真是孤的諸葛孔明呀」,多爾袞連聲稱讚。其時滿洲流行《三國志通俗演義》,王公貴族們幾乎人手一本,甚至有將領當成兵書研習。能被攝政王夸為諸葛孔明實是莫大的讚譽,范文程不由面露喜色。

  多爾袞突然話鋒一轉,「孤琢磨著,須派一精明幹練之人出使喀爾喀、厄魯特,務必不能讓其他各部與輝特部同流合污。憲斗看,祁充格能勝任嗎?」

  烏蘇·祁充格乃是滿洲鑲白旗人,曾隨多爾袞進攻錦州,屬於心腹中的心腹。見攝政王想用自己的心腹,范文程豈敢有意見,忙連聲稱讚祁充格能力強。

  多爾袞一笑,「祁充格這奴才跟隨孤也有不少年了,等出使回來,便讓他任弘文院大學士,幫汝和剛林處理一些政務,入關後汝等日夜操勞,也該增添一些助手了」。

  「嗻」,范文程乖巧地應是。

  「憲斗可知馮銓其人?此人曾是前明高官,今年五月,孤寫信召他入朝,原以為會推脫一二,沒想到他接到書信立即便至,對大清可謂忠誠。可令其以大學士原銜入內院佐理機務,明年亦授宏文院大學士,協助汝等辦差」。

  多爾袞再次拋出一枚政壇炸彈,炸得范文程目瞪口呆,慌忙奏稟,「叔父攝政王,馮銓曾以諂事魏忠賢,被贖徙為民。此人奴顏惑主、卑鄙無恥,若授以要職,恐失人望!」

  呵呵,怕了?孤就是要爾害怕!爾以為爾祭拜八哥時,哭得趴在地上起不了身的事,孤不知道?今兒個就是要敲打爾,若是肯改弦易轍、扶保孤登基,自然榮華富貴;若心裡老惦記著八哥那點恩義,向著福臨那小崽子,自有替代爾之人!

  事實上,多爾袞並沒有放棄對帝位的覬覦,這從他不肯給皇太極的妃嬪上尊號、不為小皇帝福臨請老師中可以看出,直接導致十四歲的福臨親政時,讀不懂奏章,憤懣說道:「朕極不幸,五歲時先太宗早已宴駕,皇太后生朕一身,又極嬌養,無人教訓,坐此失學。年至十四,九王(多爾袞)薨,方始親政。閱讀諸臣奏章茫然不解,由是發憤讀書」

  增馮銓、祁充格議政,表面上看是分擔范文程的工作量,其實是敲打他,逼他放棄對太宗之子的愚忠,轉到支持自己稱帝的正確政治路線上來。

  聰明如范文程,自然明白其中的含義,堅決反對馮銓以大學士原銜入內院佐理機務。

  「此事孤已決定了,憲斗退下吧」,多爾袞按漢人的習慣,端起了茶盞。

  離開和碩睿親王府時,范文程失魂落魄。不改變態度,恐有殺身之禍;改變態度,如何對得起先帝知遇之恩?奈何,奈何!過幾年,等大清的政局穩定下來,予一定要託疾家居,方可避禍!他暗暗對自己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