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1章 板凳溝總兵殞命

  「殿下,天泰山方向再無廝殺聲,據哨探回報,山上的守軍應該全部戰歿。區區五百人,能堅守三天,難能可貴!」石景山衛軍大帳,敖漢左千戶札木素向正在等待消息的趙王畢力根達來稟告。

  畢力根達來身子一頓,悠悠地問道:「天泰山守將叫什麼名字?哪裡人氏?」

  「守天泰山的將領是都百戶長波耶茲別克,來自布哈拉萬戶府的烏茲別克部落」。

  「將他和他的部下名字記下,報於朝廷重重撫恤。得勝後在天泰山上立一塊碑,將勇士們的名字記在碑上」,畢力根達來嘆了口氣,眼眶竟然因為傷心感動而泛紅,畢竟年輕,不似他的父汗般冷酷無情。

  都百戶長波耶茲別克是不幸的,他接到軍令死守天泰山,卻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和五百部下只是趙王殿下用來引誘清軍入伏的誘餌;他又是幸運的,至少尊貴的趙王殿下記住了他的姓名,與許多戰死沙場的無名小卒比,著實幸運許多。

  「報!清軍前鋒正朝板凳溝前進,距溝口還有二十里」,軍情似火容不得兒女情長,很快便有軍報傳來。

  「走!隨孤去板凳溝」,畢力根達來放下心中的兒女情長,率部下趕往前線。

  ——

  「總鎮,再走二十里便是板凳溝」,老包衣緩緩對許爾顯說,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顫動。

  許爾顯得意地揚起馬鞭,「告訴弟兄們加速行進,打下石景山替王爺爭臉面!」雖然在天泰山之戰中他的部下傷亡了一千五百人,可畢竟得了頭功,若再拿下石景山,更是大功一件,到時候自己擢升官職也給平南王爺長了臉,實在是件大好事!

  「許總鎮~許總鎮~」一名旗鼓官馭馬而來,見到許爾顯後氣喘吁吁地說道:「督憲有令,肇慶鎮行得過快,須等一等後面的廣西左翼,各部之間保持二里的間距」。

  「知道了,告訴督憲,末將領命」,許爾顯氣哼哼地說。他是平南王尚可喜的心腹,而後面的廣西左翼總兵王永年則是定南王孔有德舊將、廣西提督線國安的部下。孔有德和尚可喜雖同是皮島舊人,彼此間卻有嫌隙。當初孔有德、耿仲明降清,尚可喜因和後金有殺父之仇不肯降,孔、耿二人曾殺尚可喜家眷。然而,七個月之後,尚可喜在被逼無奈下也投奔了後金。雖然當年的恩怨情仇大家都不再提,可心中的疙瘩卻一直沒解開,加上清廷也特意在投降的漢將中挑撥離間、分而治之,導致孔、尚二王的關係並不好,定南藩兵和平南藩兵自然也談不上和睦。此次打前鋒,許爾顯特意加快速度將王永年部甩在後面,也有爭功之意。

  旗鼓官走後,心腹游擊田得功問道:「總鎮,咱們是否放緩行軍速度?」田得功與許爾顯皆是尚可喜麾下老人,彼此間沒有什麼好隱瞞的,許爾顯呵呵一笑,「佟督憲雖然奉王爺之命統領前軍,可這山高路遠的,哪能那麼精準?咱們走快些,搶在王永年趕到前生擒偽王,為咱王爺掙臉面」。此時他原本的一萬三千兵馬尚有一萬一千五百,自以為兵力雄厚,聽說偽趙王駐於石景山,想出其不意獲得斬王之功,不願與其他各部份功。

  「嗻!」田得功喜滋滋派人傳令。

  軍令一下,孫文進、張九成、盛一明等將皆踴躍向前,欲替平南王爺掙臉面。三藩的藩兵與別的清軍不同,大多是連人帶家眷跟著藩主,因而對藩主比對清廷還要忠心。

  「本督已經下令,許爾顯部為何還走這麼快?」聽到部下報告後,宣大總督佟養量氣得白鬍鬚抖動起來。

  「這許爾顯當年死守肇慶擊退過老本賊(指李定國),頗是能戰,前幾日又拿攻下天泰山,估計是起了爭功之心。如今西番囂張,有些將領畏西番如虎,難得許爾顯敢戰。末將認為倒未必是件壞事」,宣大督標中營副將林國梁勸說。

  「哼!」佟養量冷哼一聲皺緊眉頭,「傳令許爾顯,命他進入板凳溝後立即派軍士登山搜索,以防有詐;再傳令王永年加快速度,務必跟緊許爾顯;其餘各部亦須加速行軍」。

  ——

  板凳溝旁的樹林中,大衛國奈曼伯阿罕、阿魯科爾沁伯楚依各領三千精兵默默地埋伏著,山頂上隱藏著準噶爾萬戶長烏日根達來一萬兵馬,輝特萬戶長滿都拉圖部一萬人馬隱於溝口。

  趙王畢力根達來率親衛趕到了板凳溝,登高眺望,很快便瞅見清肇慶綠營的軍旗,軍旗上大大的「許」字清晰可見。見左右面露緊張之色,這位殿下露出笑容,「呵呵,這敵將倒是跑得快,難不成是急著送死?」

  「哈哈~」左右聞言皆樂,緊張的神色松馳不少。他卻不再逗樂,而是神情凝重地望著溝底。溝底處,一隊又一隊的清軍開始向上攀登、搜索。許爾顯雖想爭功,可卻是沙場宿將,接到佟養量派軍士登山搜索的軍令後不敢怠慢,剛進入板凳溝便派人搜山。平南藩兵中不乏百戰老兵,搜索得極仔細。

  糟糕!這麼個搜法遲早會讓清軍發覺!畢力根達來暗暗叫苦。世上事往往如此,怕什麼偏來什麼!有清軍發現了藏於山中的伏兵,吹起報警的號角。

  「嗚~嗚~嗚~」號角一響,畢力根達來便知道敵人已經發覺,當機立斷下令出擊。

  「轟~轟~轟~」早已布好的火炮開始開炮,銃炮箭矢、礌石滾木紛紛向清軍罩去,剎時倒下一片。

  阿罕、楚依率軍從板凳溝旁的樹林中殺出,迅速截斷了清軍的退路;烏日根達來率軍由山頂居高臨下殺下山來;滿都拉圖則率軍封鎖溝口,並由溝口朝溝內發起攻擊。這位萬戶長十分兇悍,手中的狼牙棒挾著勁風,甫一開戰便砸碎了清軍參將孫文進的頭,還將另一位參將盛一明的軍陣沖亂,盛一明抵擋不住,死於亂軍之中。孫、盛二將皆是跟隨尚可喜多年的老人,他倆一死,清軍頓時大亂。

  「狗東西,竟敢誆吾!」許爾顯怒瞪那三個滿洲包衣。

  「總鎮饒命~衛軍抓了吾等家人~」老包衣還欲求饒。

  「饒命?吾饒了爾等,誰饒過吾這一鎮將士?」許爾顯大怒,揮刀橫掃,老包衣的人頭滾落。憤怒的部下也將另外兩名包衣剁成肉醬。

  「汝擋住敵人,其他人隨吾衝出去!」殺完人後,許爾顯的氣消了些,命副將張九成率三千兵馬擋住滿都拉圖的攻擊,親率兵馬掉頭沿原路逃跑。

  平南藩兵畢竟久經沙場,情急之下個個拼命。游擊田得功衝殺在最前面,竭力想殺出條血路,遇上了阿魯科爾沁伯楚依。楚依取出弓箭,彎弓瞄準,那箭似長了眼般直入田得功咽喉。

  「結陣~快結陣~」見沖不出去,許爾顯慌忙命部下結陣抵抗。此時已顧不得後悔貪功冒進離王永年部太遠,只希望王永年能來得快些。

  接到佟養量軍令後,王永年加快行軍速度,趕至板凳溝。聽到喊殺聲,這位總兵放下門戶之見,下令接應許爾顯。他的部下雖然只有七千,可多是招募的廣西山區的狼兵,這些土兵十分勇猛,尤其善長山地作戰。幾番兇猛攻擊,竟讓負責截斷入口的衛奈曼伯阿罕有些招架不住。

  「阿罕怎麼搞的,這麼點清軍都擋不住?」見此情景,山頂上的趙王畢力根達來氣得大罵。罵歸罵,他心裡清楚,必須立即採取行動,否則煮熟的鴨子便飛了,謂身邊的敖漢左千戶札木素曰:「你帶上孤的親衛堵住溝口前的清軍」。

  「王爺,末將走了,您怎麼辦?」札木素有些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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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你們打得好,孤這裡便安穩如泰山」,畢力根達來吁了口氣,又發狠道:「吹號,傳令各部儘快解決戰鬥!」

  「嗚~嗚~嗚~」總攻的號角吹響,衛軍各部聞令朝被包圍的清軍發起更加兇猛的攻擊。

  很快,清副將張九成部便被準噶爾萬戶長烏日根達來殲滅,張九成本人也做了衛軍的俘虜。許爾顯陷入了絕境,四面八方皆是衛軍,部下越戰越少。

  「趙王殿下有令,降者免死~趙王殿下有令,降者免死~」為儘快解決溝內的戰鬥,畢力根達來命人勸降。這法子很靈,為求活命,不少清軍放下了兵器。

  「再堅持片刻援軍就來了。莫要忘了汝等的家眷還在廣州,若敢投降,小心王爺的軍法!」許爾顯見狀大急,呼喝著竭力鼓舞部下的鬥志。聽得此言,一些藩兵又重新撿起兵器。

  見他如此冥頑不靈,畢力根達來勃然大怒,「列陣放銃,射死他們!」衛軍將三眼銃集結起來,排著隊列一排又一排輪流朝清軍射擊,無數清軍倒在血泊中。

  「弟兄們,隨我殺敵!」危急關頭,許爾顯爆發出血勇,揚刀沖向衛軍,迎接他的是似乎永不會停歇的彈雨。

  板凳溝內的廝殺聲漸漸平息,見溝內的清軍大多已被殲滅,趙王畢力根達來下達了撤退的命令,衛軍如潮水般退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