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城炮聲隆隆,除了步兵的火炮,登州水師副將薛勛、榮成水師副將曲中和率大小七十餘艘戰船駛入運河,船上的火炮也朝城牆渲泄著怒火。
「將士們,隨吾奪城。先登者賞銀千兩!」濃烈的硝煙尚未散盡,大名副將、一等阿思哈尼哈番(男爵)金俊便大吼一聲,率五千綠營兵馬開始攻城。他是著名降將金礪之弟,在兄長死後襲了兄長的爵位,原任杭州水營游擊,在登陸遼南的作戰中立下戰功,擢升為大名副將,歸駐於大名府的直隸總督苗澄節制。他的身後,直隸總督苗澄、山東巡撫周有德帶著兩萬餘水陸兵馬默默地壓陣。
「總鎮,城下怎麼來了這麼多清軍?有炮還有船」,千戶長葉耳古伯對葉爾羌總兵托羅什瑚說。
「怎麼?爾怕了?」托羅什瑚譏屑地問。
「怕?咱追隨總鎮南征北戰,啥時候怕過?」感覺受到傷害,葉耳古伯氣憤地漲紅了臉。的確,守城的三千衛軍多是來自葉爾羌地區的回族老兵,驍勇善戰,打仗是不慫的。
「哼!不怕就打出個樣兒來,替咱在大汗面前掙臉面!」托羅什瑚冷哼。
經驗豐富的老兵貓著腰躲在藏兵洞和矮牆下大多避開了炮擊,當推著楯車、雲梯車的清軍逼近時,他們又返回城牆邊緣用弓箭和火銃朝下射擊,甚至城頭的十六門火炮也被有效利用,炸了清軍一個出其不意。激戰大半日,清軍付出七百餘人的傷亡除了給守軍帶來百餘人的傷亡外,一無所獲。這樣的戰損比除了有城牆掩護的因素外,還與清軍精銳大量被抽調至大同、山海關,新組建的營頭戰力下滑有關。
「哼!收軍回營!」見戰事不順,直隸總督苗澄陰沉著臉下令,冷笑連連。
「通州城堅,一時攻不下實屬正常,督憲切莫為此煩惱」,山東巡撫周有德趕忙勸說。
「吾惱的不是戰局,而是這個。生死事小,名節事大,環極(魏象樞字)胡塗呀!」苗澄氣惱地從袖中取出一封《勸降書》給周有德看。原來他與魏象樞有交,魏象樞嘗作《苗大生督府枉顧賦謝》一詩相贈,其中「用節行邊素雨秋,北門鎖鑰見風流」一句暗含鼓勵之意。不料物是人非,昔日的好友居然降衛當了貳臣,還寫信勸自己也降衛,怎不讓人氣惱!
讀完信,周有德輕蔑地一笑,「督憲何必為無恥之徒氣惱!等咱們攻下通州,擊敗偽汗,瞧那奸賊羞也不羞!」
苗澄聞言微微頷首,手撫長須道:「周撫院說的甚是。據哨探稟告,城裡只有三千守軍,縱然兇悍,只要咱們晝夜不停地攻打,諒他們也堅持不了多久!」
「傳令下去,加快速度,一日之內必須趕到通州」,大衛國準噶爾萬戶長烏日根達萊咬牙切齒下達了軍令。
原本北京離通州便不遠,蒙古人的馬又快,果真在一天內抵達通州。
「今晚且隱於密林中,多布崗哨,鉗住馬嘴,莫要暴露行蹤」,烏日根達萊又下達了第二道軍令。
次日凌晨,清登州副將馬雄鎮部接替金俊部向通州城發起猛攻,其餘諸部則列陣小心戒備。苗澄也知道通州離北京近,敵人的援軍隨時能來,所以格外小心。
馬雄鎮是漢軍鑲紅旗人、江南江西總督馬鳴佩之子。隨著各省編練綠營,為加強對各地綠營的控制,清廷任用了大量旗人將領,忠良之後的馬雄鎮由文官被改任登州副將一職。其部五千人是剛成立不久的營頭,戰力不強,攻了一個時辰,不能撼動城池分毫。
密林中,衛軍敖漢部世襲左千戶札木素向烏日根達萊請示,「萬戶長,敵人正在攻城,通州危急,請下令出擊」。
「莫急,敵人的軍陣緊挨著運河,現在出擊容易遭到敵船炮擊,等他們的水師上岸再說」,烏日根達萊倒是沉得住氣。
「萬戶長何以判斷敵水師會上岸?」札木素奇道。
烏日根達萊咧嘴一樂,「托羅什瑚那小子進攻不行,防守還是有兩下子的。我看敵人的步兵雖有兩萬,軍陣卻並不齊整,想是戰力不強的新營頭,敵人的水師倒是老營頭,戰力比步兵強不少。想攻下通州,恐怕還得靠水師」。
托羅什瑚果然善守,馬雄鎮攻了半天,徒勞無功。苗澄又換上金俊部、周有德的撫標,皆難破城。激戰半日,各部皆疲倦,尚能再戰的唯有苗澄的督標,可督標要壓陣以防不測,如何能輕動?
苗澄正在猶豫,周有德上前獻策,「督憲,咱們帶來的兩萬陸師多是直隸、山東的新營頭,戰力不強,想克堅城甚難。不過登州、榮成、膠州、金州四營水師皆是老營頭,戰力遠超陸師。何不讓他們登陸作戰?」
「登陸作戰?」苗澄聞言一愣,最終緩緩點頭。
接到軍令,登州水師副將薛勛命膠州水營游擊劉孔熙看守戰船,與榮成水師副將曲中和、游擊袁德惠、守備唐世良等率四千水師登陸作戰。
這股清軍十分兇悍,一上岸便攻得通州守軍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果不出我所料,敵人的水師登陸矣!」見到這一幕,烏日根達萊哈哈大笑,謂札木素曰:「我率軍衝擊清軍軍陣,你率本部奪取靠在岸邊的敵船。動作要快,免得他們逃入河中」。
札木素欣然領命,率三千敖漢部勇士馳至運河邊搶船。
「不好!快起錨,到運河上去!」膠州水營游擊劉孔熙慌忙下令。話音剛落,一枝羽箭襲來,送這位游擊將軍見了閻王。七十餘艘戰船除少數逃脫外,其餘皆被衛軍俘獲。
烏日根達萊親率的七千騎兵銳不可擋,先擊潰負責外圍警戒的清軍游擊金聲振部,陣斬金聲振;接著擊敗撤下休整的馬雄鎮部。馬雄鎮本是文官,騎術不精,慌亂中墜馬被馬蹄踩死。
突如其來的衛軍打了苗澄一個措手不及。這位總督沒有退怯,而是指揮鎮標抵抗。很快,鎮標的軍陣便被衛軍的鐵蹄沖亂。苗澄拔出佩劍,一員敵將飛馳而至,手中的蒙古彎刀閃著寒光。苗澄想用劍格擋,沒來由身子一輕,人頭飛了出去。
「哈哈哈,斬帥之功,本將得矣!」烏日根達萊哈哈大笑,又一刀削落敵人的帥旗。
「援軍已至,勇士們,隨我出城殺敵!」見來了援軍,托羅什瑚精神大振,趁勢率軍由城內殺出。
受到兩面夾擊的清軍徹底崩潰,副將薛勛、曲中和陣亡,山東巡撫周有德、副將金俊、游擊袁德惠、守備唐世良被俘。此役。衛軍以兩千人的傷亡斬殺一萬清軍、俘虜一萬清軍,另繳獲戰船五十六艘,可謂大勝。
得意洋洋的烏日根達萊押著俘虜和戰利品返回北京。
衛軍大營內,蓮花大可汗望著被綁成粽子樣的山東巡撫周有德笑呵呵地問:「周撫院可願降否?」
周有德面如土色,閉口不言。
見他不說話,蘇勒坦呵呵一笑,「聽說爾是遼陽人?不為自己也得為族人考慮才是」。
「自古仁君不傷及敵人親戚,還請大汗開恩!」周有德撲通跪地哀求。
「朕從未說過自己是仁君,今兒個只問爾一句:』降是不降?』」
想到蓮花大可汗的凶名,周有德心頭打顫,顫抖地說道:「臣願降」。
「爽快!來人,給周撫院鬆綁」,蘇勒坦哈哈大笑,又問金俊、袁德惠、唐世良:「爾等願降否?」
見一省巡撫都降了衛,袁德惠、唐世良二話不說,跪地稱臣。
依然站著的只有副將金俊,他入了漢軍旗,家人又都在清軍控制區,自然不肯降,哆嗦著吼道:「忠臣不事二主,請大汗成全!」
「既如此,便給爾一個痛快。拖下去,斬!」蘇勒坦冷笑著揮了揮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