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稍安勿躁！」

  范文程望著皇太極，深深嘆了口氣，勸道：「實際上，大明朝廷大臣的銀子，已被朱由檢的籌資手段榨取得所剩無幾。」

  「榨取大臣的銀子？」

  皇太極聽此登時好奇地問道：「此事怎講？」

  隨即。

  范文程詳細敘述了朱由檢，如何巧妙地「調動」資金的經過。

  聽到范文程的敘述。

  殿內所有八旗子弟都當場愣住了。

  「大明皇帝此計也太毒了吧？」

  「聯合老丈人騙滿朝大臣的棺材本？」

  「我還從未見過歷史上那個皇帝如此！」

  「想出這計的謀士是誰？可真是夠毒的啊！」

  要不是范文程親口說的。

  在場的人估計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們怎麼都沒想到，

  一個國家財政緊張時，還能這樣籌款。

  不過相較於他們。

  旁邊的皇太極心中卻湧上了一股恐懼。

  他們大金之所以敢造反。

  是因為他們認為大明國庫空虛，已虛有其表。

  但現在大明突然有了一筆巨款。

  又想到了如此毒計。

  這讓他回憶起，曾被天朝上國支配的恐懼。

  范文程似乎也洞察到了皇太極的憂慮，立即站起身來高聲道：

  「然而，臣認為，大明並不可怕！」

  皇太極聞言當即急切問道：「先生有何良策？」

  「無需繁複計策！」

  范文程隨即冷哼一聲，回道：「大汗，大明官員之所以團結，是出於戰勝大金後能回收投資的信念，這股士氣是大明的支撐，一旦破滅，取下大明領土便易如反掌。」

  「即便大明有百萬大軍，也將迅速分崩離析。」

  范文程一眼便洞悉了朱由檢的計謀。

  若戰敗。

  大明及其官員將認識到銀子收不回。

  進而加劇對國庫的貪墨。

  到時候，朱由檢也將失去懲治腐敗的能力。

  這場戰鬥的成敗。

  即是他們心中的止損點。

  皇太極聽到范文程的話，眼中精光一閃，問道：「先生認為，這個止損點應在哪裡？」

  范文程目光轉向一旁掛著的全遼地圖，伸出乾瘦的食指，緩緩指向一點，冷哼一聲道：「大汗，決戰之地，定在此。」

  眾人順著范文程所指方向一看。

  便明白了他所指的地方——

  大凌河！

  大凌河，又名白狼水。

  位於遼西西部，東臨錦州，縱貫南北，流入大海。

  自然成為遼東的天險。

  至錦州處，河流蜿蜒形成大凌河谷，地勢開闊，易於防守。

  自古以來。

  這裡是連接遼東與中原的重要通道。

  歷史上多次軍事行動。

  包括齊國伐山戎、曹操征烏桓、前燕和隋唐的征戰，都曾沿此河行軍。

  孫承宗在遼東督師期間不斷加固大凌河城。

  而努爾哈赤和皇太極父子，則將其視為眼中釘。

  從天啟七年至崇禎四年，儘管大凌河城不大，卻在明金爭奪中多次被毀和重建。

  崇禎四年。

  皇太極利用明軍西征之機，全力攻占大凌河，迫使祖大壽投降。

  最終才完全掌握了這一戰略要地。

  范文程緊咬牙關，目光堅定地注視著地圖，沉聲說道：「洪承疇領十萬大軍，目標無疑是大凌河！」

  「若大汗能在大凌河之戰中戰勝明軍，便能乘勝追擊，一舉攻克松山、寧遠，屆時大明在遼東將僅剩山海關可守！」

  皇太極緊盯著范文程，詢問道：「先生可有破敵妙計？」

  范文程聽後愣住。

  隨即長嘆，語氣帶著無奈：「大汗，我國已至奪取天下的緊要關頭。」

  「建國之初，奇策或可取勝，然現今國勢已無退路。」

  每個朝代初期都是傳奇故事誕生的沃土。

  為何？

  因為那時的對手。

  根本不將你放在眼裡。

  後面努爾哈赤以十三副甲冑起家，建立後金。

  若李成梁早將其視為威脅，定會全力剿滅。

  可如今。

  皇太極的國力已顯而易見。

  大明之所以敢戰，是因為他們自認國土遼闊，資源豐富，遠超後金。

  儘管國勢衰弱，大明仍控兩京一十三省。

  而皇太極僅有遼東、遼西之地。

  范文程話畢。

  整個大政殿內變得一片寂靜。

  皇太極緩緩坐下，緊咬牙關，低聲問道：「現在本汗應如何行動？」

  范文程堅定地回答：「大汗應該做的，就是準備戰鬥！」

  「整頓軍隊、備戰、籌集糧食！」

  「我們的目標是打持久戰，即使耗時較長，只要能將這十萬明軍牢牢牽制在遼西，我大金就贏了！」

  范文程非常清楚。

  即使朱由檢搜颳了大量銀子。

  但這種情況下。

  銀子本身並不能決定戰爭的勝負。

  畢竟銀子說到底，不過就是一堆石子。

  無法吃喝。

  大明目前因連年天災，根本無法提供充足的糧草。

  因此。

  他認為只要戰事拖延。

  明軍最後失敗是必然的。

  說到這裡，范文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低聲對皇太極說：「大汗，不過您現在應該考慮做另一件大事了。」

  皇太極一愣，問道：「先生，請說！」

  范文程面無表情，低聲說出了三個字：「正尊號！」

  聽到這個提議。

  皇太極眼前登時一陣恍惚。

  正尊號？！

  范文程沉聲進言：「大勢已定，勝敗在此一舉，我大金必須全力以赴。」

  「昔日明太祖之所以遲遲不稱王，是因為四周強敵環伺：西有陳友諒，東有張士誠，北有方國珍！」

  「所以前元並未將其視為主要威脅，故能暫緩稱帝。」

  「然而現在，大明已將大金看作心腹之患。」

  「大汗若無處藏身，就必須給予全遼將士和百姓一個正當的名義！」

  自祖龍統一六國以來。

  歷經一千六百多年，皇權對人心的侵蝕已深不見底。

  只要皇太極一天不稱帝。

  在全遼士紳眼中，他的地位就始終低於大明天子。

  怎麼強也不過是關外的一位豪強。

  無論如何，他們仍會對大明天子保持幾分敬意。

  而要讓他們全心全意為自己效力。

  最關鍵的事情就是「稱帝」！

  在浩如煙海的史冊中。

  這個小小的「尊號」不知多少次，成為壓垮對手的最後一根稻草。

  聽到這裡。

  皇太極眼中仿佛燃起了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