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十幾日。
朱由檢派來宣讀聖旨的內侍終於抵達。
正在討論事務的官員們聞訊不敢怠慢,迅速出門迎接。
首先走出去的是知府周巡。
或許是他過於急切。
按照常規。
應當由衙門中最高行政長官領頭出迎。
張寧雖無官階,不在朝堂體系中,但他是欽差,負責總督東南戰事,實際上地位顯赫,幾乎等同於見官大一級。
若要領頭出迎也應是他。
然而,周巡未與張寧商議,便帶著同知李和玉和其他親近的官員走了出去,顯然是想搶占張寧的風頭,或表達某種不滿。
府衙內的其他官員,或是那些較為謹慎的官員,不願得罪任何一方。
因此靜觀其變。
等待張寧的反應。
其中一位官員小心翼翼地,道:「那個,張大人,周大人他們可能心急了些,您看……」
「無妨,聖使蒞臨,理應隆重迎接,我們也一同前往吧。」
張寧面帶微笑,語氣平和。
他並未表現出任何不悅,反而對周巡等人的動機感到好奇。
他認為他們不可能是無的放矢。
畢竟能坐到他們這個位置,自然也不傻。
不過他此次南下的主要任務,是解決荷蘭人的問題,現在荷蘭人已經被處理,他已開始考慮何時回京了。
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帶著其他官員從府衙走出。
這時,周巡他們才反應過來,急忙說道:「哎呀,張大人,是下官等失禮了,我們太過心急,理應您先行。」
張寧微微眯了眯眼。
顯然對周巡等人的藉口並不買帳。
因此,當周巡他們表示讓步時,張寧立刻擺手拒絕,「不必了,周大人作為泉州府的知府,自然應由您先行。」
「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卻之不恭了!」
周巡在幾次推讓後,欣然接受了。
張寧站在周巡側後方,與泉州通判王大年一同。
靜靜地觀察著周巡他們的一舉一動。
「聖使到!」
隨著外面一聲通報。
張寧他們看到在錦衣衛和官兵的護送下,一頂軟轎從遠處緩緩抬來。
轎中端坐的。
自然是前來宣讀聖旨的傳旨太監。
「恭迎聖使!」
周巡領頭,官員們齊聲高呼,鞠躬行禮。
隨後。
傳旨的內侍太監從轎中走出。
咦?
張寧覺得這位內侍太監有些面善。
但一時想不起來。
這時。
內侍太監周永文下車後,帶著傲慢的目光環視四周,可當他看到張寧站在後排時,臉色登時一變。
張寧迅速向他遞了一個眼色。
周永文本就是王承恩的手下,深諳察言觀色的技巧,見到張寧的暗示後,立刻恢復了平靜,表現得若無其事。
儘管他不清楚具體情況。
但這並不妨礙他與張寧配合。
他深知張寧在朱由檢心中的地位,不敢得罪張寧。
反而更想與張寧拉近關係。
所以他恢復淡定,開始宣讀起了聖旨。
聖旨中。
大部分內容都是對鄭芝龍及水師將士們的褒獎,以及豐厚的獎賞。
武將們自然是喜形於色。
而一些文臣也面露微笑,因為他們也分得了一杯羹。
然而。
令他們意外的是。
聖旨中唯獨張寧的功勞沒有被提及。
這讓在場的官員們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
「怎麼沒有張大人的名字?」
「是啊,大家都得到了獎賞,為何偏偏張大人被遺漏了呢?」
「…..」
眾人十分的疑惑。
周永文自然也注意到了在場官員們的疑惑。
他隨即嚴肅地解釋道:「張先生的功績並未被遺忘,只是張先生的獎賞,要在他返回京城後另行宣布!」
「各位稍安勿躁!」
周永文冷淡的聲音讓眾人一驚。
隨即反應過來後。
急忙向張寧表示祝賀。
謝恩儀式結束後。
周巡和李和玉迅速上前與周永文套近乎,並試圖送上金銀作為賀禮。
這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
其他官員似乎對此已司空見慣。
但周永文卻不敢接受。
他的臉色一沉,急忙拒絕道:「周大人,李大人,你們這是何意?我可不是那種收受賄賂的人!」
他的動作之大。
甚至直接讓金銀禮物掉落在地。
周永文這番正氣凜然的表現,確實讓在場的官員們感到驚訝。
難道現在的太監都不貪污了嗎?
莫非是世道變了?
在場的官員們目睹這一幕,無不露出驚愕的表情。
周巡和李和玉更是尷尬至極。
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些傢伙到底搞什麼鬼?」
張寧注意到周永文的目光不時投向自己,更加的好奇了。
其實周永文還是很想要那些金銀的。
但擔心張寧會告知朱由檢。
所以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相較於金錢,性命更為重要。
張寧意識到周永文的顧慮。
他並不想成為惡人,也不想真正去杜絕太監收錢的行為,只要這些行為不剝削百姓,他並不想過多干涉。
於是,他淡淡的開口道:「周內侍長途跋涉來到這裡也辛苦了,這些喜錢,公公就拿著吧!也算是沾沾大夥的喜氣了!」
說著。
他還對周永文使了個眼色。
周永文看到張寧的動作,便立刻領會了張寧的暗示。
並示意人撿起銀票並收下。
泉州府的官員們也鬆了一口氣。
宣讀完聖旨後。
周永文跟張寧一樣入住了當地的驛館。
入住當日。
他便拜訪了張寧。
看到張寧後,周永文便熱情地說道:「張先生,終於見到您了,咱家在京城可早已聽聞您的大名了!」
張寧謙虛地回道:「周內侍您太客氣了,我不過是個普通人。」
「談不上什麼大名。」
周永文繼續笑道:「哎呀,張先生您太過謙遜了。」
「陛下都說了,之前派您來東南是正確的選擇。沒想到您真的解決了荷蘭人的問題,真是了不起!」
他的態度與之前對泉州知府周巡的傲慢截然不同。
如果他的這種變化被其他人看到。
恐怕會讓他們大吃一驚。
實際上。
從周永文對張寧的態度中,一些敏銳的官員已經察覺到了一些端倪,但他們都沒有明說,只是心照不宣。
「周內侍過獎了。」
「不過我倒是有一事要問您的!」
周永文心中有些好奇的說道:「張先生有什麼事要問,直說便是,咱家定會知無不言!」
張寧直說道:「就是今日您在府衙宣讀聖旨時,周內侍您沒有提到對我的安排,不知道陛下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