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聽到這話,不禁一笑:「哈哈,老哥,您這想法太狹隘了!」
「難道在您的眼中,大明就只有金陵城?」
被這麼一說。
朱元璋頓時尷尬了。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這麼說他的。
畢竟貴為大明皇帝。
整個大明都是他的。
他怎麼可能不知大明有多大呢?
當然。
這夥計只是跟他聊家常而已。
所以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麼被冒犯的,反而尷尬大笑道:「哈哈哈,咱是外地人,還真是不知道小夥計你這話是啥意思。」
夥計撓了撓頭回道:「其實嘛,我剛開始也是不知道的!」
「也是聽來這吃東西的客官說的。」
「他們說,金陵城是會有建完的一天,但金陵城之外,我們大明不是還有應天府這樣的地方,可以繼續建設?」
「應天府建完後,下游還有松江府等地!」
「至少在未來二三十年內,我們的這宅子的錢是不用擔心的。」
「城外那些磚窯招的還都是長期工。」
聽到這裡。
朱元璋才慢慢回過神來。
隨即感到一陣冷汗。
這夥計說得對。
金陵百姓或許不擔心償還買宅子的錢。
但是代價又是什麼呢?
這可能需要犧牲周圍的郡縣,甚至松江府的利益作為代價。
想到這裡。
朱元璋不禁打了個寒戰。
然後眉頭緊鎖的向那夥計說道:「你說的倒是有點意思,但這只是局限在金陵的百姓而已吧!」
「那大明其他地方的百姓又怎麼償還這筆錢呢?」
聽到朱元璋的問題。
夥計也愣了一下。
好一會兒後,他才說道:「我沒讀過書,您讓我想也想不到!」
「但那位張大人既然能想出這麼好的法子!」
「我覺得他應該有法子解決的!」
「您就放心好了!」
朱元璋的臉色逐漸變得陰沉。
然後看向了歷史公會。
對著朱厚熜問道:「這事兒你怎麼看?@明世宗」
朱厚熜直接說道:「太祖爺爺,海利巨大,或許張寧在開海方面還有什麼花樣?」
聽到這裡。
歷史公會頓時變得一片寂靜。
他們都知道。
開海後,確實能夠增加大明的賦稅等收入。
但這收入並不是十分巨大。
更不會超過預支大明三十年的錢。
畢竟。
海外再怎麼富庶,也不能有三十個大明這麼富。
這一點自信。
他們這些大明皇帝還是有的。
畢竟海外番邦真這麼有錢。
他們大明就不會被奉為天朝上國了。
而朱元璋看到歷史公會一眾沉默的子孫。
他心中始終有種不好的預感。
沉吟一會後。
他也站了起來,對著夥計喊道:「小夥計,給咱結帳吧!」
「來了,老哥!」
「總共五十文。」
聽到這個數目。
朱元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不是!」
「這豆腐白菜湯什麼時候漲價了?」
他記得上次出來喝這湯的時候,才二十文一碗。
怎麼才過不久就漲了兩倍多?
夥計略帶歉意的微笑解釋道:「老哥,剛我也跟你說過了,城外磚窯工人一天工錢已經漲到快三百文了,我們做小本生意的怎麼也得跟上不是?」
「而且我買的這豆腐和白菜也漲價了!」
朱元璋這才不太情願地從口袋裡,摸出五十文扔在了桌子上。
他一路走著。
一路觀察著金陵城的四周。
他發現此時的金陵城確實變得有活力了許多。
大家都在忙碌著。
大家都有活計可做。
這是他以前從來沒見過的。
但他心中總感覺,張寧正在給他和大明種下什麼隱患。
「陛下!」
當他走出小攤後,在周圍看著的蔣瓛立即向他走了過來,好奇問道:「接下來您要去哪?還要不要繼續逛逛?」
「不逛了!」
「逛了這麼久也逛不出什麼名堂。」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氣,慢悠悠地回道:「你也甭跟著我了,去給咱盯緊張寧那個小子就行,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立刻向咱報告!」
「遵命!」
張寧的所作所為。
已經明顯超出了一般百姓的理解範疇。
而他以往那套微服私訪的方法。
如今已不再那麼有效了。
畢竟百姓往往只關注自己每月的收入。
根本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
如今金陵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市民們都能掙到錢。
自然個個喜氣洋洋。
但張寧真有辦法繼續讓這麼多百姓,一直賺到這麼多錢?
要是做不到。
張寧又怎麼辦?
老百姓又怎麼辦?
他又怎麼辦?
想到這裡。
他愈發的感到頭疼。
.....
寶鈔提舉司。
此時衙門內熙熙攘攘。
全部衙役都在忙碌地穿梭其中。
近幾日。
來衙門借錢的人明顯增多了。
根據帳目記錄。
儘管寶鈔提舉司已經借出了幾百萬貫寶鈔。
但這些寶鈔很快又回流到了張寧的帳戶上。
因為他們借出的寶鈔都是用來買宅子的。
這算是他的一個基本盤了。
然而,他想要的,卻不僅僅是這一個。
張寧看了一下面前的眾人,然後向他們提出了一個問題:「你們有發現,老百姓借錢買宅子外,有沒有借錢去做其他事情的?」
副提舉一臉疑惑的看著張寧,問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們衙門只能借錢給他們買宅子?」
聽到這話,張寧當即搖了搖頭,說道:「你這想法太狹隘了。」
「去給我出去掛個告示!」
「從今天開始,只要符合借錢條件的,都可以借錢做其他生意!」
「借錢去開磚窯、造船行,出海的這些統統都可以!」
「當然!」
「必須要做正當生意!」
張寧話音剛落。
衙門裡的官員們腦海中,不約而同地閃過了一個詞——
青苗法!
這段時間看下來。
他們其實也發現張寧將金陵拆解,再將新的宅子賣給百姓。
不過是在穩定寶鈔價值而已。
可要是將錢借給百姓去開磚窯、造船、航海。
那就是跟王安石變法時的青苗法差不多。
何為青苗法?
青苗法實際就是在每年二月、五月青黃不接時,由官府給農民貸款、貸糧,每半年取利息二分或三分,分別隨夏秋兩稅歸還。
也就是春貸夏收,夏貸秋收。
本意在以低息限制豪強盤剝,減輕百姓負擔,但因在施行中弊端層出,又遭到保守派的反對而廢止。
所以聽到張寧這話。
寶鈔提舉司眾人頓時有些擔憂起來。
「大人,您這樣做!」
「恐怕會有人將您與前宋的奸相王安石相提並論啊!」
此話一出。
整個衙門頓時鴉雀無聲。
可張寧此時卻是一臉無所謂的說道:「別廢話,趕緊給我把那牌子掛出去,再招些人手,最好招些有學問的秀才,這樣辦事效率更高!」
在場眾人當即面面相覷。
他們實在想不出。
這世上還有什麼能讓張寧害怕的。
畢竟他們可都是親眼看到過,張寧做過不少會被誅九族的事情的。
可張寧卻是一點都不怕。
「遵命!」
身為下官,他們也不能不聽上官的命令。
所以他們立即把牌子掛了出去。
可掛出不久後。
整個金陵卻是炸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