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
「您有何吩咐?「
沒多久,幾名家僕便急匆匆跑到了嚴嵩面前。
嚴嵩一臉悵然的吩咐道:「去,給我準備些禮物,探望今日受刑的各位大人,代我一一上門致意,快去!」
「是!」
嚴嵩知道。
此舉已於事無補了。
但他心中,還仍存有最後一線希望。
看著家僕們陸續離開。
他也沒閒著。
換上了一身衣服後,便靜悄悄朝徐階的府邸趕去。
同時他心裡還在祈禱著。
他希望今日遭受刑罰的大臣們,能夠安然無恙。
只要他們安然無恙。
就證明他們嚴家,尚未完全陷入朱厚熜的掌控之中。
那就還有轉機!
然而。
當他看到來到徐家大門前。
連徐階人影都沒看到一眼,就被大發後。
他心中就明白了一切。
連一向交好的徐階,都對他閉門不見。
情況能好到哪裡去?
「這次嚴家可真惹上大禍了啊?」
嚴嵩有些心涼的嘆了嘆氣。
然後返回了府邸。
而當他看到手持禮物返回的家僕時。
他心更涼了。
一臉陰沉的嚴嵩,用沙啞聲音的問道:「你們去各府上看了?」
「各位大人的情況如何?」
嚴家的管家面帶懼色地望著嚴嵩,低聲回道:「回老太爺,今日受刑的三十位大人,大半以上都被當場杖斃了。」
「其餘的大人在送回家不久,也氣絕身亡了。」
「如今僅剩下三位大人倖免於難……」
聽到管家如此說。
嚴嵩的面色徹底沉了下來。
遲了!
一切都太遲了!
這一次死了這麼多人,東南士族怎麼可能會就此作算?
普天下的士子們更不會就此作算。
要知道。
他們之所以能在朝廷橫著走。
大多原因是因為,他們把天下士子掌控在手上。
天下不少士子皆是朝廷上百官的門徒。
這些門徒看到恩師死去。
接下來。
不得把這天下給鬧翻天嗎?
想到種種。
嚴嵩這一次真正的感覺到。
自己這一生中最為嚴峻考驗,怕是要來了。
......
西苑。
正在靜觀其變的朱厚熜。
在看到陳洪急沖沖趕來後,便似是隨意的問道:
「嚴閣老有何行動了嗎?」
陳洪跪下作揖,回道:「稟陛下,嚴閣老今夜差人去慰問,那些受刑的大臣了。」
「而且他們父子兩,還親自找了徐閣老!」
朱厚熜默默的點了點頭,似乎對嚴嵩的行動早有預料般,問道:「那嚴閣老見到他們了嗎?」
陳洪當即回道:「沒有!」
「嚴家人剛到受刑大臣府前,就被攆出去了!」
「差點就打起來了呢。」
聽到陳洪的匯報,朱厚熜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道:「嚴閣老乃是咱大明的股肱之臣,內閣的閣老,關心一下同僚!」
「也是合情合理的!」
嚴嵩在這二十年間。
掌握著生殺大權,操縱著人事任免。
也精於選拔賢能。
國庫充盈需要他的人去攢銀子,邊疆安定需要他的人去抵禦外敵。
甚至有攔著天子施政的人。
也需要他去周旋。
本來大明開海。
統籌市舶司最理想的人選,莫過於像海瑞這樣鋒利的劍。
但目前這把劍尚未磨好。
所以。
朱厚熜不得不暫時依賴嚴嵩。
以建立起大明七大海港市舶司的架構。
而如今他已經做到如此了。
朱厚熜覺得,嚴嵩這樣的聰明人終會認清形勢的。
.....
次日清晨。
當嚴嵩與嚴世蕃父子倆穿戴整齊。
剛準備步出府邸。
便聽到了府外一陣嘈雜的聲音。
剛等他們開門察看什麼情況時,卻迎面走來了一群人。
「嘩啦!」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
一桶糞水便迎面向他們潑了過來。
兩人瞬間渾身沾滿了「黃氣」。
「豈有此理!」
嚴世蕃的怒火頓時被點燃。
當即就想衝上去打人。
可他身邊的嚴嵩,卻是拉住了他,低聲警告道:「站住,你還想惹的事不夠多嗎?」
「在這節骨眼上,你越囂張,將來嚴家就越慘。」
「今天你給我好好記住了!」
「什麼事都得給我忍著!」
「切記,切記……」
嚴嵩話音剛落。
遠處便響起了浩浩蕩蕩的軍隊行進聲。
他們好奇看去。
發現五城兵馬司的士兵,已將他們嚴家包圍住了。
嚴嵩驚愕地看著這一切。
沒等他反應過來。
就見道幾個書生,從遠處的巷弄中,被五城兵馬司的人拖拽出來。
然後走到他們面前匯報導:「嚴閣老、小閣老,作亂的兇徒已被我們捕獲!」
「請二位大人放心!」
嚴嵩微微愣了愣。
自己似乎沒有叫他們抓人啊?
嚴嵩還沒回過神。
那些書生就朝著他,怒吼了起來:「奸賊!嚴嵩嚴世藩你們兩個奸賊!」
「汝等就不怕悠悠青史?!」
「嚴世蕃!我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你們這些賊子,遲早會被天收!」
嚴嵩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因為此時抓人的不是錦衣衛,也不是東廠的人。
而是平日裡在京城中,存在感極低的五城兵馬司!
關鍵的是。
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
可都是他嚴嵩的人!
看著那些滋事的書生,被帶走後。
嚴嵩難以相信的,看著面去五城兵馬司校官,詢問道:「你們這是要將人押往何處?」
那名校官看著嚴嵩,笑道:「嚴閣老真會開玩笑!」
「咱們都是五城兵馬司捕的人,當然是送往順天府的監獄了。」
聽到這話。
嚴嵩當即如墜冰窖一般。
在京師。
除了自己。
誰還能調動五城兵馬司?
嘉靖帝朱厚熜!
可這一點,他知道,朱厚熜知道,徐階知道。
但天下百姓不知道啊。
在眾人眼中。
他們只看到書生在嚴家門前滋事,嚴嵩派人抓了那些人。
想到這裡。
嚴嵩看了一眼遠處的紫禁城,心中不禁湧起了一股淒涼之感。
「二十年了!」
「陛下還是不肯完全信任老夫啊~」
此時此刻。
他終於徹底醒悟了。
這二十年來,嘉靖帝雖然一直隱居深宮,不問世事。
將國家大事盡數交由他來處理。
一時間。
讓他有種掌控天下,掌握棋局的「錯覺「。
然而,直至今日,
他才徹底醒悟自己從來不是棋手。
而是朱厚熜棋盤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如今朱厚熜給他當頭一棒。
就是要他知道。
他作為棋子。
就應該有作為棋子的覺悟。
不能違背棋手的意願。
當然。
他不知道的是。
這一步棋,只是棋手棋局的一個開始而已!
......
當天傍晚。
嚴嵩如以往一般。
在內閣的值廬中,用著膳食。
可沒等他吃上幾口。
他兒子嚴世蕃,神色慌張地沖了進來。
看著他說道:「爹,不好了!」
「大事不好了!」
嚴嵩艱難的抬起頭,問道:「又,有發生了什麼事?」
嚴世藩氣急敗壞的說道:「剛,剛在我們嚴府門外被捕的那幾位言官.....」
「剛在順天府自縊了!」
嚴嵩猛的站了起來,連飯桌都被他掀翻在了地上。
然後震驚的看著嚴世藩,難以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麼!?」
「他們自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