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朱元璋疑惑的看著張寧。
這時張寧斬釘截鐵的繼續道：「所以，困局的起因就是這！「
「開海確實是為了保大明！」
「但保大明，並不僅僅是為了保朱家的江山。」
「而是為了保中原不再受外患侵擾！」
「是為了保天下百姓能夠安居樂業！」
「更是為了確保天下人不再受戰亂之苦！」
聽到張寧所說這話。
朱元璋老軀不禁一震。
腦海更是不停的重複著張寧所說的話。
保大明。
是為了百姓。
而不是為了朱家！
想著想著，他獨自就自言自語地說了起來：「確實如此啊！「
「民貴君輕，社稷為次，此乃正道……「
張寧緊盯著朱元璋，高聲道：「陛下或許已知曉，我大明二十萬宗室在關外戰死後的結果是什麼了吧？！」
「天下百姓團結一心！天下一片哀悼！」
「百姓這是因為宗室保住朱家江山，而感到悲痛？」
「不！」
「是因為他們保衛了這個天下！」
「為何我大明的後代君主難以開海？」
「那就請陛下問問這個後世君主，他開海目的是什麼？」
「他是為了天下百姓？」
「為何一個祖制，就能束縛住後代君主？！」
「是因為他們關心的根本不是天下百姓，而是在意自己的孝名！」
「他所在意的，只是後世文臣對他的讚譽！」
「因此，君臣子一體！而百姓被君臣牧之！」
「怎會不出問題？」
聽完張寧這番話，黃子澄等人已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可想到以前張寧對他的種種。
他還是忍不指著張寧，怒斥道：「張寧，你簡直一派胡言！」
「君主承受天命，臣子牧民，自古皆然！」
張寧緊盯著黃子澄，怒吼道：「百姓不是牲畜，何需牧之？！「
「自堯舜以來，哪個朝代不是與士大夫共天下？」
「但又有哪一朝沒有國亡家破？」
張寧的話。
像是一柄柄鐵錘。
字字都擊打在眾人心上。
黃子澄站在原地，一時語塞，只得陰沉著臉看著張寧。
張寧深呼了一口氣後，目光堅定地看著朱元璋說道：「若我大明還想國運昌盛！」
「陛下還想天下百姓不再受戰亂之苦！」
「那麼您只有一條道。」
「那就是與民共享天下！」
張寧的話語在朱元璋的心中迴響，
也在朱厚熜的心中激起波瀾。
確實！
自堯舜以來。
歷代都有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情況，
但每個朝代最終都難逃一亡。
如此情況。
難道大明還要重蹈覆轍嗎？
在奉天門下，黃子澄緩緩站起身，冷冷地看著張寧，譏笑道：「按照張大人的說法，那我們是不是應該放棄孔孟之道，廢除科舉制度，讓天下人共同推舉地方官員啊！」
「這樣的天下不就能長久繁盛了？」
「共同推舉地方官員？」
在明朝，這樣的提議並非無人提出過。
萬曆年間，武英殿大學士、內閣次輔許國，因國本之爭與萬曆帝置氣時，曾洋洋灑灑寫下萬言書，建議萬曆帝召百姓公推內閣首輔。
然而。
當時的萬曆帝朱翊鈞，卻將其視為笑談。
聽到黃子澄的話。
張寧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笑意：「共同推舉地方官員？」
「黃大人，為何要這麼做？」
黃子澄挺直脖子，高聲道：「既要保留科舉，又如何與民共享天下？」
「張大人既然希望我大明與民共享天下，自然應當是君主授權於民！」
「讓百姓推選官員來治理！」
「如果天下郡牧的權力都來自上峰，這怎能算是與百姓共享天下？！」
「還是說，張大人您所想的，只是動動嘴皮子！」
「要真只是說些好聽的話！」
「這誰還不會？！」
聽到這裡。
張寧不由得放聲大笑。
「黃大人您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你究竟想表達什麼？」
「難道權力只需對其授予者負責？」
「既然如此，臣下的權力既是君主所賜，也是自己所爭。」
「那麼，在天下的臣子之中，就真的沒有一個奸詐、諂媚之人嗎？」
「官吏的權力雖然源自上峰！」
「難道他們就不會對上峰有影響了嗎？」
「在這紛繁複雜的世界中，我聽說過有人為了名聲，為了利益而奔波。」
「但從未聽說過有人為了取悅上級，而不斷製造紛爭的！」
「如果天下的百姓都能參與到選拔地方官員的過程中，那國家的法律又有何用？」
「即使是公眾推舉的郡守，如果參選人僅限於士大夫！」
「這樣的推選又有何實際意義？」
黃子澄嘴角不由地抽動了一下，然後緊盯著張寧，道：「那你想我大明，如何與民共享天下？」
「政策由內閣制定，內閣監督臣子！」
「以更好地為百姓做事！」
最後，張寧轉過頭，堅決地對朱元璋說道：「所以，在嘉靖年間，如果想要打破海禁的僵局，皇帝只有依靠百姓的力量才能制約臣子！」
黃子澄氣得臉色通紅，指著張寧的鼻子怒吼：「如果政策由內閣制定，內閣監督臣子為百姓做事，你這是要置君主於何地？！」
「如此安排。」
「君主還能稱之為君主嗎？」
「陛下，臣懇請立即將這個散布邪說之人處以死刑，以防其擾亂朝綱！」
聽著黃子澄的話。
張寧心中只有輕蔑。
該說的話。
自己都說了。
聽不聽，全憑老朱自己決定。
朱元璋緊緊地盯著張寧，問道：「張寧，黃子澄說的好像也沒錯，內閣制約臣子為百姓做事！」
「要君主又有何用？「
張寧靜靜地審視著朱元璋，回答道：「陛下，難道皇帝就不是民的一員嗎？」
「若大明君主個個只為剝削天下百姓，離散家庭，只為滿足個人私慾享樂。」
「天下必將會亡！」
「大明或許沒了君主，但陛下的大明江山，仍可傳之千秋萬世！」
「世上哪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朱家和大明，陛下只能選其一！「
「臣已經盡了言責！」
「臣就此告退！」
說完。
張寧揮袖離去。
只留下黃子澄目瞪口呆地看著張寧。
「你……張寧！」
「你還把陛下放在眼裡嗎？陛下讓你走了嗎？」
「你要去哪裡？」
張寧頭也不回，冷冷地哼了一聲：「回家等死！」
說完。
他毫不猶豫地走出了奉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