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秦川便讓手下把鄉勇叫出來打掃戰場,甄別那些投降的聯軍,讓振武衛的官兵自行離開,范永斗的家丁護院則統統趕到圍牆邊上看守。
然後,秦川和虎大威一道,朝遠處那山樑策馬而去。
「薛僉事薛大人對吧?」
到了山樑上,秦川沒理會范永斗,而是朝薛福仁拱了拱手。
薛福仁急忙朝那九品芝麻小官回禮:「秦巡檢,方才多有得罪了。」
「沒事。」秦川大度地笑了笑,「薛大人,今日之事權當是個誤會,說不定往後下官還得仰仗薛大人。」
「好說,好說,秦巡檢這人情,薛某定當奉還。」
「薛大人爽快,既然如此,薛大人就請吧,下官就不送了。」
「秦巡檢再會,虎大人再會,下官先行告退了。」
「不送。」
虎大威朝他拱了拱手。
薛福仁便利索地召集手下,一溜煙跑了。
這時,一直臉色發綠的范永斗走過來,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拱手道:「恭喜秦大人高就巡檢使一職,小老兒祝秦大人步步高升。」
秦川瞥了他一眼,笑道:「孟老爺,咱倆之間,就不用玩這些虛的了吧?」
范永斗有些尷尬:「方才之事,是小老兒魯莽了,多有得罪,還望秦先生海涵。」
「海涵?」
秦川冷笑:「呵呵,你無故攻打朝廷命官,殺害數百婁煩鄉民,毀壞孟家莊房屋財產,一句海涵就完事了?」
范永斗臉色有些難看,他自然聽得出對方想趁機索要錢財,於是又拱手道:「秦大人放心,孟家莊所有財產損失,小老兒一應照價賠償。」
「照價賠償?那幾百條人命都是無價之寶,你賠得起嗎?」
「這……那秦大人的意思是……」
秦川懶得裝了,徑直伸出手指:「三十副棉甲,五百匹上等戰馬,一百張角弓,三千箭支,輕重各半,把這些東西乖乖送到孟家莊來,這事就兩清了。」
「否則的話……哼!你們父子倆就別想活著離開孟家莊了。」
范永斗臉色一變,氣得胸脯直喘,但一看到旁邊面無表情的虎大威之後,又不敢發作。
他知道,姓秦的肯定跟虎大威談好了,兩人聯手坑自己一把。
三十副棉甲和一百角弓倒還好,這些東西才幾兩銀子一件,加起來還不到五百兩銀子,但那五百匹上等戰馬……可就價值一萬多兩銀子了。
馬匹本就不便宜,如今又兵荒馬亂的,價格一日比一日漲,如今上等馬都賣能到二十八兩一匹了。
雖然他的馬都是跟蒙古人做買賣換來的,成本才不到十兩銀子一匹,算起來五百匹馬的成本也就五千兩左右,可如果賣出去,那就是一萬四千兩了。
那姓秦的,當真是貪得無厭,獅子大開口啊。
「怎麼?不願意?」見他臉色難看,秦川冷笑問道。
「呵呵,那你父子倆就給孟家莊數百冤魂償命吧。」
說著,秦川朝身後的羅大牛打了個眼色。
羅大牛鏘地拔出長刀,那一臉絡腮鬍的兇相臉上滿是殺氣,獰笑著朝范三撥走去。
「你要幹什麼?快,快放箭,別讓他過來。」范三撥驚恐地往後躲。
他旁邊一個忠實家丁急忙拉弓搭箭,要朝羅大牛射去。
但,沒等他拉開弓弦,一直利箭就「嗖」地釘進他咽喉,飛濺的鮮血糊了范三撥一臉。
只見,秦川身旁的羅八已經重新搭上了一支箭,正面無表情地望著范家那群護院。
幾個原本蠢蠢欲動的護院,頓時脊樑發冷,一動也不敢動。
虎大威像是沒看到一樣,自顧自地瞧著遠處連綿起伏空無一人的山樑,他手下一千兵士,更是木然不動,依然把范永斗的人圍得嚴嚴實實。
羅大牛如入無人之境般,大步上前,一把拽住范三撥的衣領,把他拖出來,按在地上,扯掉髮帶。
老黃咧著大黃牙走過去,一邊傻笑一邊拉住范三撥那一頭飄逸的長髮,把他脖子拉長。
然後,羅大牛舉起了明晃晃的長刀。
「我給,我給,你們要什麼我都給……快放開我兒,求你放開我兒……」
范永斗魂都快掉了,連滾帶爬過去抱住羅大牛的大腿。
羅大牛扭頭看了秦川一眼,見後者點點頭,這才放下長刀。
秦川笑眯眯道:「范老爺,別說得跟我搶你似的,你可得記住了,不是給,而是賠。」
「是,是賠,賠孟家莊的損失和人命,是賠,賠……」
范永斗語無倫次,又像老母雞護小雞般把范三撥牢牢護在懷裡。
范三撥早已痛哭流涕,尿也嚇出來好大一灘。
「范先生深明大義,等貨物到齊,咱們之間就兩清了。」
秦川朝范永斗拱了拱手,然後招呼手下:「去牽五百匹馬,點些品相好的,再讓范老爺的人把弓箭棉甲什麼的都交出來吧。」
「好咧。」
三十條九箕山老匪便一擁而上。
「統統下馬,誰鬧騰誰死!」
「所有角弓箭支,長短兵器統統放在地上,然後到那邊好好待著。」
「還有棉甲,都脫了……那小子給我站住,把你裡面那件棉甲給我扒下來。」
「你他娘的還敢鬧騰?老子剁了你!」
一陣威逼後,那些家丁護院便乖乖地下馬,把所有兵器都放在地上,幾十副穿在裡面的棉甲也都脫了下來。
私藏盔甲,范家這已經是謀逆大罪了。
只不過,如今到處兵荒馬亂的,朝廷又要應付賊寇,又要防備建奴,底下官員又腐敗不堪,私藏盔甲這種禁令早已形同虛設了。
民間可以藏,但秦川不能藏,他有三十個兵額,所以只能當著虎大威的面索要三十副棉甲,不便做得太招搖,畢竟虎大威回去之後肯定得跟宋統殷稟報這件事。
當然,他和那些九箕山老匪個個都穿有棉甲,就穿在外衣裡面,以虎大威久經沙場的眼光,肯定能看得出來,只看破不說破罷了。
至於馬匹和兵器,他有編練民壯的藉口,多要些沒關係。
范永斗和范三撥一共帶了五百八十人來,全是騎馬而來的,其中四百人步行去攻打孟家莊,馬匹都拴在山樑上。
為了提高護院的戰力,以保貨物安全,范永斗給這些護院配的全是上等蒙古馬。
羅大牛等人把馬匹粗略數了一遍,見已經超過五百匹之後,二話不說就把所有馬匹都牽回孟家莊了。
至於綁在馬匹上的東西……那伙人還算有良心,把部分乾糧解下來還給那些護院。
范永斗沒跟對方理論,對方的刀子已經架到他們父子的脖子上了,要多少還不是對方說了算?
包括四十六副棉甲,五十二張弓箭,七十多壺箭支,還有幾百件長短兵器和包鐵木盾,全都被那伙人拿走了。
搬東西的時候,姓秦的還嘀咕著說:「范家私藏這麼多兵甲,是要抄家滅族的啊,看在范老爺識大體的份上,滅族就免了,但兵甲要統統收繳歸公。」
最後范永斗和他的人只剩兩日乾糧,兵器馬匹全無。
「范老爺,少的那四十多張弓就算了,我也不是小氣之人,就不計較那麼多了,從現在起,你我之間兩清,後會有期。」
姓秦的朝他拱拱手說道,一副大度模樣,說罷便帶著人馬走了。
虎大威也一揮大手命令收兵,然後調轉馬頭,愜意十足地跟姓秦的並排而走。
他那一千騎兵呼嘯列隊,跟在虎大威後面,準備去孟家莊大吃一頓。
范永斗一直低著頭,一言不發,直到他們走遠,才抬起眼帘,臉色陰狠地盯著姓秦的和虎大威的背影。
「去給流寇放出風聲,就說孟家莊有八千石糧食,一萬兩白銀,上千匹戰馬,兵甲弓箭無數的,但莊上民壯不足三百。」
「我倒要看看,姓秦的還能活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