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踩著血水走在南門街上,望著滿地的屍體直搖頭。
晉商大多集中在平陽府,因為這裡不僅土地肥沃,還有一座鹽湖。
鹽乃是日常必需之物,利潤極高,八大晉商大多是靠販糧食跟邊軍換鹽引起家的。
除了八大晉商之外,平陽府還有不計其數的商賈,除了販鹽,還販糧食,販平陽府盛產的棉花布帛等等。
秦川本以為,這裡的商賈會很團結,會表里為奸沆瀣一氣。
沒想到,這些人也會狗咬狗,還咬得特狠。
趙文圭和周琛壬等一幫官紳,為了讓自己退兵,把靳家打成謀逆奸細,在南門殺了個血流成河。
靳家的一百多族人大多都被殺了,三百多家丁護院,臨時請來的五百多潑皮無賴,還有一百多縣衙的衙役,這些人都死了。
小小的南門街滿是屍體,鮮血都沿著城門流到了城外。
在屍體叢中逛了一小會,秦川不知不覺走到了城牆腳下。
牆角下跪著十來個人,有男有女,或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或捶胸頓足啕嚎大哭。
旁邊不遠也跪著一群人,個個衣著光鮮,肥頭大耳。
這時,羅八走過來說道:「將軍,都問過了,那滿身是血的公子哥就是靳德忠,旁邊是他二叔靳良辰,還有幾個他兄弟,那個屎尿糊了一地的胖子,是知縣王忠君。」
「旁邊那群人,跪在正中間那個是臨汾知府周琛壬,左邊是平陽參將高勛,右邊是趙家的趙文圭。」
「襲殺靳家的事,就是趙文圭提議的,領兵的是高勛,不得不說,這高勛布置得很嚴密,靳家的人根本就沒路可逃。」
秦川點點頭:「嗯,都是些內鬥內行的貨色。」
「對了,周大福呢?」
「趙文圭說,他猜到靳家會殺周大福一家,所以他趕在前邊,把周家的人接到了他府上。」
「讓他把人帶過來。」
「他說黑燈瞎火兵荒馬亂的不方便,山貓兒已經去了趙家,但剛剛傳回來的消息,說是沒找著周大福一家。」
「喲呵,想拿周大福來要挾我?」
秦川說著,抬腳朝趙文圭走去。
「小人趙文圭,見過秦將軍,靳德忠便是小人與周大人獻給將軍的禮物,不成敬意。」
趙文圭趴在地上,抬起頭,一臉諂媚笑容地說道。
「謝過幾位的禮物,秦某笑納了。」
秦川笑眯眯說道,然後從旁邊的關帝軍手中拿過一把長刀,朝趙文圭輕輕一揮。
「啊……」
趙文圭捂著耳朵失聲慘叫,指縫間有潺潺的鮮血冒出來。
旁邊的周琛壬等人頓時嚇得臉色慘白。
「一刻鐘之後,我若見不到完好無損的周大福的話,就先剮了你這身肉,再殺光你趙家所有人,一個不留。」
說罷,秦川將長刀還給旁邊的關帝軍,道了句「一刻鐘後挖他的眼」,然後沒再理會趙文圭,也懶得理會周琛壬和靳德忠等人,而是徑直走開了。
趙文圭哀聲喊道:「秦將軍,將軍,小人可是一心想為將軍辦事啊,靳家就是小人一手滅掉的,將軍……」
不遠處的靳德忠放聲大笑:「哈哈哈哈!趙文圭,你以為你殺我靳家族人,把我交給秦川,他就會對你以禮相待嗎?哈哈哈哈……等著看好了,你趙家也沒好下場!」
見秦川根本就沒鳥他,趙文圭頓時面如金箔,手腳哆嗦不止。
旁邊的關帝軍陰仄仄地望了他一眼,然後掏出一把短刀,蹲在地上,就地找了塊磚頭開始磨刀。
那刺耳的磨刀聲響起時,趙文圭猛地哆嗦了起來。
「別殺我,別殺我,我說,我說,周大福一家不在趙家宅子裡,而是在城西一間私宅里,小的願意給將軍帶路。」
「跟他去找人,通知山貓兒,讓他別找人了,趕緊把城裡所有鄉紳士族的家都給抄了。」
「是。」
……
其實,秦川連周大福的面都沒見過。
之所以為這麼一個小商賈大動干戈,是為了立威,豎標榜。
不論是誰,不論躲在哪,只要敢動跟他合作的人,就等著迎接他的怒火吧。
他只想告訴其他商人,跟他做買賣,就能受到他的庇護。
況且,臨汾城商賈如雲,豪紳遍地,既能把這麼一座富碩的城池搶個一乾二淨,又能順手立個威,一舉兩得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大約一刻鐘後,秦川第一次見到了周大福。
這是個壯實黝黑的漢子,據說是鐵匠出身,前東家的鋪子做不下去之後,他把鋪子盤下來,幹了幾年,一直不溫不火。
婁煩鐵料和鐵鍋出現後,周大福嗅到了商機,立馬趕赴婁煩進了一批鐵料和鐵鍋。
結果,就因為這些鐵料和鐵鍋,他在臨汾一躍成為炙手可熱的人物,小小的鐵匠鋪幾乎被人踏破了門檻,無數商賈找上門,想跟他合作,讓他從婁煩帶更多鐵鍋出來。
靳家就是其中一家,而且來的次數最多。
秦川一再聲明過,婁煩鐵料和鐵鍋不能專賣山西商賈,也不能大宗出貨,這是為了防止這些貨流到建奴手裡。
周大福是個有分寸之人,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所以一再拒絕了靳家和其他商人,結果就惹出大禍來了。
如今,周大福的屁股都被打爛了,站都站不穩,但仍一瘸一拐地朝秦川走來,並遠遠就跪了下來。
「小人周大福,見過將軍。」
「唉,快快免禮。」
秦川急忙上千,笑著將他攙起來。
「將軍之恩,小人沒齒難忘!」
這時周大福第一次見秦川,不敢偷瞄秦川的長相,只感動得一塌糊塗。
「周掌柜,靳德忠就在那,你要親自手刃他,還是由我來代勞?」
「啊?」
周大福一愣,下意識地朝靳德忠望去。
他恨靳德忠,可讓他當著知府大人和眾多鄉紳的面,手刃靳德忠的話……他不敢,真的不敢。
「周掌柜,臨汾這地方,你恐怕是待不下去了,不如收拾家什隨我北上,明年我會攻取河套地區,到時候你們可以跟喀爾喀的蒙古人,或者跟葉爾羌人做買賣。」
周大福又是一愣,但很快便反應過來了。
「多謝將軍,多謝秦將軍。」
周大福二話不說,又噗通地跪了下來。
「將軍,就由小人來手刃靳德忠那狗賊吧!」
「好。」
說著,周大福起身,一瘸一拐地朝靳德忠走去。
靳德忠眼裡閃過一絲驚恐,卻又斜著眼看周大福,臉上儘是往日的囂張跋扈。
「你若敢殺本公子,我父親必會率領宣鎮大軍追殺你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哼!靳良玉若敢來,老子連他都殺!」
周大福紅著眼,接過一名關帝軍遞來的長刀。
「你敢?」
周大福沒言語,只舉起長刀狠狠一劈。
不遠處,秦川輕輕地揮了揮手,早已準備好的數十關帝軍紛紛上前,將靳良辰和王忠君等人按在地上,然後手起刀落。
「趙文圭也宰了吧,照舊,包括趙家在內,城內所有為非作歹的官吏豪紳,一律宰掉,只留老弱婦孺,再留二百兩銀子和一百石糧食,其餘的統統帶走。」
「那些老家不在本地的官員,包括周大人和那些個同知、通判,還有高勛,一律綁回婁煩,讓他們的家人拿錢來贖。」
「是!」
「將軍,小人願為將軍鞍前馬後,萬死不辭。」
秦川正欲離去時,原本跪在地上的高勛突然高聲喊道。
「你就算了吧。」
秦川頭也不回地離去。
他記得,李洪基入山西時,好像高勛先降了李洪基,滿清入關時又降了滿清。
這種二五仔他是不會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