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很快就結束了。
無當營兩路騎兵的背後一擊,讓兩翼的流寇迅速潰敗,尤其是看到拓養坤和張胖子等人率先逃跑之後。
不論是普通流寇,還是老營精銳,無不倉皇而逃,四下亂竄。
關帝軍紛紛跨上戰馬,兵分數路攔截潰逃的流寇,尤其是那些老營精銳。
秦川本想找拓養坤和張胖子等人的,但亂軍中尋不見那幾人,乾脆帶著紅衣侍從就近追一夥騎馬的老營精銳。
流寇的軍馬養得遠遠不如秦川那些膘肥體壯的戰馬,根本就跑不了多遠。
當秦川帶著數十級首級,還趕著數十個流寇老營回來的時候,趙武和廖三槍也帶著拓養坤的人頭,和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張胖子回來了。
秦川大喜過望,摟著趙武和廖三槍的肩膀好一頓拍。
「大人,王光恩那戲子跑了,一溜煙就不見了,怎麼追都追不上。」趙武有些歉然地說道。
「沒事,沒事。」
秦川又拍了拍他肩膀:「斬了拓養坤,又逮到張胖子,你們已經是大功一件了。」
廖三槍接過話,有些懊惱地說道:「俺本想生擒拓養坤,可那老小子又賊又毒,陰招不斷,俺見實在逮不到,乾脆一槍弄死了。」
「沒事,沒事,宰就宰了。」
秦川也拍了拍他肩膀:「留活口還得多廢幾斤糧,提一顆首級多輕鬆啊,更何況,這幫賊寇當中就屬拓養坤的腦袋最值錢了。」
趙武忽然皺起眉頭,道:「大人,咱們綿山一大捷,斬李養純擒劉國能,奪火鄉又是大破張秉忠三萬大軍,斬首無數,生擒亦無數,為何直到現在朝廷都沒個信?不說加封進爵了,連一錠賞銀都沒有。」
「該不會是那些狗官黑了大人的功勞了吧?俺以前和武哥斬了不知多少韃子和建奴的首級,可功勞全被那些狗官給黑了,搞得武哥這麼多年了還是小旗一個。」
秦川嘿嘿笑了兩聲,又拍了拍他肩膀,道:「其實啊,朝廷不給咱們封賞最好,我還怕崇禎那小子胡亂給我封官。」
「大人,加官進爵手握權柄不好嗎?為何怕朝廷封賞?」
「嘿嘿嘿,因為咱們能以功抵過,以過抵功。」
「大人,俺是個粗人……」
趙武笑著接過話道:「大人的意思是,上次綿山一戰的功勞,抵了咱們殺張原村范家和周家的罪責,若朝廷不封賞的話,大人還可以拿破張秉忠那次和今天這一戰的功勞,去搶上那麼幾家大戶。」
廖三槍恍然大悟,不由伸出大拇指:「大人高明,標下佩服!」
「嘿嘿嘿。」
秦川又笑了笑:「這次,我還沒想好要搶哪家大戶,可惜這一帶的大戶都給流寇給打跑了。」
一旁被捆成粽子的張胖子忽然喊道:「大人,小的知道哪有大戶,小的願為大人效勞,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秦川走到他旁邊,笑道:「你這身肥肉就算了吧,不如拿去給我換點功勞。」
「大人,小的……」
「你說說,樂平縣被你們刮空了沒?」
「空了,空了,小的和拓養坤到樂平的時候,裡邊早就被其他人刮空了,縣裡就剩千把個百姓,好多人都餓得奄奄一息了,原本還有兩三千人的,聽說俺們來之前大多都餓死了。」
聽到這,秦川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
張胖子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急忙滾著一身肥肉趴在地上,把頭磕得砰砰響:「大人饒命,大人饒命,這事跟小的沒關係啊,小的來之前,樂平早就斷糧了。」
秦川沉著臉問道:「活下來那些百姓呢?」
「被……被拓養坤那廝逼去攻打平定城了……」
秦川臉色愈發陰沉:「還有沒有活口?」
「沒……有,有活口,俺剛才親眼見一群樂平百姓往東邊跑的,也不知跑哪去了。」
「給他吃頓苦頭,別揍臉,免得許鼎臣忍不住他是誰,去問問那些俘虜,其中有沒有樂平的百姓。」
秦川冷冷撇下幾句話,然後轉身走了。
張胖子慌了:「大人,大人饒命啊,大人……」
廖三槍把大槍往地上一豎,獰笑著走過去。
……
這一戰的傷亡和斬獲粗略統計出來了,關帝軍傷亡三百七十人,其中戰死一百二十五,重傷三十二,剩下的是問題不大的輕傷。
哪怕有犀利的火器,哪怕中間突破的戰術很成功,在開闊地以少打多仍有不少傷亡。
主要是流寇兵力太多了,在開闊地上列陣廝殺,人數多的一方心理優勢很大,流寇的士氣很高,拓養坤和張胖子他們又不停逼迫,這才導致了流寇明明傷亡很大,卻能衝過來短兵相接。
很多關帝軍就是在短兵相接中戰死的,畢竟這支軍隊成立還不到一年,戰力還不算太強,短兵廝殺多少都會有傷亡。
縱然如此,這一戰也算得上大獲全勝了。
被擊殺的流寇多達兩千多人,投降的俘虜六千多,逃走的只有一千人左右。
主要是因為擁有坐騎的流寇很少,關帝軍人人有馬,在無處可藏的開闊地上,兩條腿的不可能跑得過騎馬的,跑得再遠也會被追回來。
初步估計,擊殺和俘虜的流寇當中,起碼有六七百老營精銳,大部分是躲在刀盾兵後面,想突襲關帝軍肋部那些,好多都被火炮打成了篩子。
繳獲的刀槍棍棒無數,盔甲僅有三十來副,馬匹倒是有四百多匹,糧食就少得可憐了,僅一百七十石,還不夠這一萬流寇吃兩天的。
甄別俘虜的時候,秦川讓關帝軍在不遠處一座土丘紮營,並派人去平定城要糧食。
許鼎臣說過,會讓沿途州縣給他提供糧草,但他途徑榆次和壽陽時,那兩個地方的官府卻緊閉城門,不說糧食了,一口清水都不給喝。
如今,若不是秦川及時趕到的話,平定城就得被拓養坤和張胖子等人攻破了。
城裡的官老爺和縉紳老爺們,應該感謝他,不給個五六百石糧食都說不過去。
人剛派出去,手下就帶著十幾個瘦骨嶙峋,失魂落魄的人過來,說這是樂平縣被裹挾而來的百姓。
秦川讓手下給他們端來開水,等他們大口大口地喝過水,秦川才問道:「諸位老鄉,樂平的情況如何?」
那些百姓有的突然往後退,眼裡露出驚恐之色,有的依然套拉著腦袋,一副丟了魂的樣子。
秦川皺了皺眉頭:「老鄉別怕,我們是大明朝廷的官兵,不會害你們,樂平城中,可還有百姓?跟你們一道被裹挾而來的人,可還有其他人活著?」
那些百姓,依然驚恐不安地往後退,原本坐在地上套拉著腦袋的一名男子忽然自言自語道:「沒了,都沒了,都死光了……」
說著說著,那男子忽然跪在地上啕嚎大哭,嘴裡不停喊著各種各樣的名字。
他這一哭,其他十幾個百姓也紛紛癱軟在地,哭成一片。
秦川眉頭皺得緊緊的。
等他們哭了好一會,秦川這才走到一個神智稍微清醒的男子面前,蹲下身,緩緩問道:「樂平城的人都死光了嗎?」
那人抬頭,看了秦川一眼,又急忙縮回目光,帶著哭腔點頭道:「死光了,都死光了。」
「怎麼死的?」
「有好些被流寇殺了,還有好多人被帶走了,剩下來那些……大多都……都活活餓死了……」
「活活餓死了?平定城離樂平不到六十里,流寇走了之後,那裡的官府不去救濟百姓嗎?」
「官府去了,在城裡設了個粥棚,但只施了幾日粥,就沒糧食可吃了。」
「平定州的縉紳大戶,不拿糧食出來賑災嗎?」
「沒,沒聽說誰家給吃食的。」
聽到這,秦川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兩三千百姓,活活餓死了大半,數十里外的平定城官府和鄉紳士族卻見死不救……
這時,派去平定城要糧的手下回來了,遠遠就憤怒地喊道:「大人,平定城的狗官說城裡沒糧,只能給咱們八十石糧食。」
「八十石?」
秦川臉色一寒,接著又朝剛才那百姓問道:「平定城裡大戶多嗎?還有周圍村寨多進城的大戶,大概有多少個?糧食多嗎?」
那人想了想:「多,平定州這地方是河北和順天府的交通要道,經商做買賣有些名氣的縉紳老爺就有好幾個,家裡田地上千畝的也有幾家,還有周圍村寨的好幾家吧,都拖家帶口,運著糧食和家當躲進了城裡。」
「那就好。」
秦川點點頭,站起身,道:「送他們下去休息,待會吃中飯的時候,給他們多一碗粥。」
「再派幾個人去平定城傳話,說我要兩千石糧食,兩千石豆子,兩百車草料,兩個時辰之後,沒看到足額糧食和豆料的話……」
「咱們就打進去硬搶!」
「是!」
「去通知劉有柱和李頂梁,所有流寇老營,統統砍了,除了張胖子之外,其他老營一個不留,免得浪費咱們的糧食。」
「通知兄弟們,吃過飯就趕緊休息一會,下午打平定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