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思印和張應昌最終還是灰溜溜地走了,徑直退回汾陽駐防。
去介休的關帝軍買回來一百多口瓦缸和香燭紙錢,秦川還讓人釘了幾十口棺材,把所有遺骸都收斂進瓦缸或棺材,一同安葬在半山腰。
出征的時候,秦川特意帶上了通天柱那顆用石灰封存大半年的人頭。
秦川親自用一桿長槍將人頭插在墳前,又宰了三頭羊祭拜一番,然後揮師南下。
該去尋張秉忠李洪基的麻煩了。
也該去取李彪風的人頭了。
剛下九箕山第二日,萬里晴空忽然風起雲湧,太岳山上空很快就聚集起了黑壓壓的烏雲。
見此情形,秦川急忙讓關帝軍上一處山樑安營紮寨。
他此次出征帶有充足的帳篷,少量由牛皮縫製,大部分是用塗抹桐油的厚粗布縫製而成,既防雨又防風。
剛支起足夠帳篷,天空就落下了豆大的雨滴,緊接著便匯成傾盆大雨瓢潑而下。
秦川站在營帳門口,伸出手,讓豆大的雨滴落在手掌。
三月份到現在,旱了小半年,終於又下雨了。
……
這場濕潤的季風由東南而來,一路席捲整個西北地區,讓乾旱的土地再次得到了滋潤。
婁煩孟家莊,王繼宗和一群戶政司農科的官員穿著儒袍,興奮地跑出莊外,望著婁煩鎮雨水中手舞足蹈的百姓,臉上滿是笑容。
前不久,靜樂和嵐縣共播下了六萬畝作物,那些作物正值拔節時期,正是最缺水的時候,還有四萬畝春播作物正在抽穗,也同樣需要大量水分。
往年也就是七月份這個時候雨水多,看來老天爺沒太犯渾,總算是及時下雨了。
夏天的雨總是很短暫,這場雨也一樣,只下了一刻多鐘便停了。
但,夏天的雨水也很密集,接下來的半個月裡又下了六場雨。
王繼宗和農科的官員開始帶著百姓在田壟排水,避免作物被淹死。
西頭溝等去年挖的幾個水庫的水位原本已經見底了,幾場雨過後,便再次蓄滿了水,今年在靜樂和嵐縣新挖的二十多個水塘水庫也全部蓄滿了水。
下半年很可能會滴雨不落,夏播的作物要到十月份才能收割,中間有兩個多月的乾旱期,這期間,靠近河流的農田倒還好,土地不會太過乾旱,還可以用水車從河中取水,或者直接挑水灌溉。
其餘離水源遠的農田,就要靠那二十多個水塘和水庫來灌溉了。
由於只需應付兩個多月,那二十多個水塘水庫能灌溉將近兩萬畝農田,應該勉強能滿足那些旱地的需求。
也就是說,靜樂嵐縣兩地的水利農耕已經步入正軌了。
現有的十萬畝耕地,能養活大約四萬人,隨著饑民和綿山的俘虜不斷流入,如今靜樂嵐縣已經超過四萬兩千人了,且還有饑民源源不斷地湧進來。
這點耕地肯定是不夠的,但靜樂嵐縣兩地有大量荒廢的田地,還有大量適合開墾的荒地,這些荒廢的農田和荒地每天都在源源不斷地開墾出來,秦川的計劃是年底之前擁有十五萬畝耕地,加上鐵器貿易所帶來的糧食,畜牧業產出的肉食,不光能養活大約七萬人,還要能存下一定餘糧。
伴隨著農田開墾,水利工程也不能落下,大大小小的水庫水塘會不斷修建起來,周圍山嶺也會持續種植既能保持水土,又能放養牛羊的牧草和低矮灌木。
若周圍的山樑都是綠油油一片,那些山嶺上的泉眼就不會枯竭,有了泉水,就能形成小溪,諸多小溪又能匯聚成河流,原來的季節性河流就會變得一年四季都有流水。
……
山東德州,楊氏商號。
楊興業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端起茶杯猛灌了一杯茶,旁邊一個丫鬟很機靈地拿著扇子過來,在一旁打扇。
楊業興用手帕擦了擦汗,這鬼天氣,要熱死人了。
「東家,好消息,好消息。」
商號掌柜手裡拿著一沓書信,滿頭大汗地跑進來,汗都來不及擦,便跑到楊業興面前興奮地說道:「東家,咱們把婁煩鐵料和鐵鍋散出去之後,剛才就來了好幾家商號的拜帖,說是要登門拜訪,與東家商談婁煩鐵料的事。」
「哦?」
楊業興興奮地站起身:「快,快將拜帖拿來。」
「誒。」
掌柜的急忙把手中一沓拜帖遞過去。
楊業興接過去,逐一展開細看,沒一會便笑得合不攏嘴。
「快,讓後廚準備酒菜,下午晚些時候那幾家商號的東家就到了。」
「誒。」
掌柜的高興地去了。
楊業興則拿著拜帖,在椅子上笑得合不攏嘴。
不久前,他的糧食和銀兩運到婁煩之後,發現婁煩竟然多了一樣東西:鐵鍋。
品相不亞於廣鍋的婁煩鐵鍋,甚至比廣鍋還要均勻,還要耐摔。
當時秦大人已經出征了,羅文天也不知去哪了,接待他的是他見過的嚴三七和一名叫文成的文士。
當時,文成開出的價格是三尺大鍋一兩白銀,一尺八寸中鍋五錢,一尺二寸小鍋二錢,還有最小的八寸小鍋一錢銀子。
楊業興當時一聽就覺得這價格貴,可當他拿到婁煩鐵鍋,便立馬眼睛一亮,又是敲又是摸的,還架在灶台上燒火煮飯試試著熱和保熱情況。
一番折騰後,楊業興一拍大腿,就按文成所說的價格,婁煩鐵鍋他全包了。
可文成說他包不了,因為過段時候,婁煩鐵鍋的產量會很大,一個月產超過兩萬口,可以按以前所說的,山東和順天府河間府三地只給他一家供貨,他想全部吃完是不可能的。
聽到這番話,楊業興當時就張大嘴巴,半響說不出話來。
廣東佛山的幾家鍋廠共三千多工匠,每月產量加起來也不過一萬出頭,他半個月前來黑山鐵場查驗鐵料時,還沒聽說婁煩產鍋,才半個月過去,竟然就摸索出了不亞於廣鍋的鐵鍋製法,還有這麼大產量。
這窮鄉僻壤的婁煩鎮,實在令人捉摸不透啊。
楊業興也沒矯情,當即便包下了剛剛生產出來的五百多口鐵鍋。
就前兩天才剛剛運回德州,走的全是陸路,八百里路花了將近二十天。
其實,楊業興大批採買糧食的成本比市面低不少,運糧食去抵貨款的時候,就已經從中賺足了來回運費,相當於省下了鐵料和鐵鍋的運費。
回到德州,他立馬讓人把生熟鐵和鐵鍋拿去各個大商行,除了跟他有合作的幾家走山東或北方的之外,還有幾家賣洋貨的商行。
他打算大宗生鐵每百斤賣二兩銀子,熟鐵百斤四兩,三尺大鐵鍋一兩五錢,一尺八寸中鐵鍋八錢,小鍋三錢,八寸小鍋賣一錢五分。
小宗買賣還要加上一成,放在店鋪散賣加三成。
如果能按這價格出手,他每跑一趟婁煩,就能穩賺白銀二千兩以上,一年就是兩萬多兩。
這買賣不小了。
婁煩鐵料和鐵鍋也沒讓他失望,剛撒出去兩天,那幾家商號的東家上杆子跑來了。
畢竟,婁煩的生熟鐵料比廣鐵和閩鐵還好,鐵鍋也不亞於廣鍋,他開出的價格比廣鍋還要便宜一點。
響午剛過,那幾家商號的東家到了,楊興業滿面笑容地把眾人迎進門,命人擺上酒菜。
酒足飯飽之後,那幾位便把正事擺上來談,可楊業興一口咬定之前的價格,分文不少。
雙方一直談到華燈初上,那幾家商號的東家這才妥協。
接下來的幾天裡,楊業興又逐一跟各個商號單獨詳談,沒過幾天,他從婁煩帶回來的四十萬斤生熟鐵和五百口鐵鍋就被瓜分一空了。
有的銷往濟南府、青州府和登萊兩府,有的往京師,也有的往南直隸,還有的從山東出海,銷往朝鮮和日本。
只這一趟買賣,楊業興就賺了兩千八百兩銀子。
貨賣完之後,他又開始著手準備再次去婁煩,再運一批貨。
這次,他不光要買糧食去抵貨款,還要買青銅黃銅、鉛錫、生絲、綢緞、油漆、鞍具、紙張、調料等等各種各樣的貨物。
他跟文成談好了,他可以用這些貨物運過去抵貨款,但價格必須要合理,一旦發現他幾個坑人,以後他就別想要婁煩鐵了。
他當然樂意這樣干,意味著他可以從這些貨物裡面掙那麼一點,雖然掙得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
青銅黃銅鉛錫這些東西對他來說不是難事,德州是漕運中心,來往的各類貨物多不勝數,而且他本身就有貨源,跟他合作的一個商號就專門從日本走私黃銅,他用生鐵跟那家商號換黃銅,成本比市面價低上許多。
這樣一來,他能掙的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