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羅大憨憨的美人香囊

  夜裡,靜樂城北大寨,王德化和王坤二人在營帳里來回踱步,焦躁不安。

  良久,外面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曾草飛和何盛進來了。

  「怎麼樣?點清楚了嗎?」

  王德化和王坤一臉希冀地迎上去。

  曾草飛不說話,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長嘆一聲,何盛則一臉苦澀地說道:「兩位公公,點清楚了,咱們還有七千二百兵力,其中傷者一千二百,能戰之士只有六千,那四千役夫大多趁亂潰逃了,只剩不到兩千。」

  王德化臉色大變:「怎麼會這麼少?」

  「不知道,我們只找到了六百具屍首,靜樂城南的東碾河一帶,估計也有六七百屍首,也就是說,陣亡的將士一千二三左右,被秦賊俘虜而去的,約七百多人,其餘的估計是逃散了。」

  「那些火炮呢?」

  「六十門火炮,全落入秦賊手裡了。」

  「這……這可如何是好?」

  「王公公,這靜樂城是打不得了。」

  王德化和王坤臉色慘白,對視了一眼,雙雙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良久,王德化忽然騰地站起身,問道:「西路薛東亭那邊呢?戰況如何?」

  一直不說話的曾草飛搖頭苦笑:「靜游到靜樂之間的路被封了,連個信都過不來。」

  「路被封了?怎麼封的?」

  「秦賊手下有幾個邊軍夜不收逃兵,一個叫趙武,原鎮安堡夜不收小旗,一個叫廖三槍,宣大邊軍槍法最好就是這人了,還有趙武麾下幾個夜不收和幾個刀盾手,這夥人因為欠餉問題,殺了一個總旗官,然後從鎮安堡逃出來。」

  「原先這夥人有十幾個,在懷來一帶被截的時候死了幾個,趙武帶著廖三槍等人一路殺出重圍,從那之後便查無音訊,有人說他們去投流寇了,沒想到竟然投了秦賊。」

  「如今,他們幾個領著五十騎在靜游和靜樂之間來回穿梭,卑職派出去的好幾波哨騎都被他們截殺了,估計西路薛東亭派出的哨騎也折在他們手上了。」

  「這……那多派點人去啊,他們才五十騎,咱們派一百,兩百甚至五百騎去不行嗎?」

  「卑職已經派了兩百騎出去,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只不過……咱們恐怕是指望不上薛東亭了,秦賊既然能穩坐靜樂城,靜游那邊就必然固若金湯。」

  「你是說,薛東亭打不下靜游?」

  「他手下那些衛所軍不堪一擊,恐怕是打不下的。」

  「這……這可如何是好?」

  王德化又一屁股癱在椅子上。

  曾草飛和何盛低著頭一言不發。

  良久後,王坤忽然眼前一亮,道:「咱們為何要死磕靜樂城?為何不徑直南下,與薛東亭兩面夾擊攻取靜游,再攻取婁煩?秦賊必然要出兵相救,咱們半路設一支伏兵,不就可以絞殺秦賊了嗎?」

  「退一步來說,就算秦賊不出兵救靜游和婁煩,咱們也能博個復土之功啊。」

  「對啊。」

  王德化也猛地站起身,滿臉興奮:「沒錯,咱們直驅而下,攻取靜游,秦賊勢必要出來援救,他不過一千多兵馬罷了,到了野外,任他再強橫,也絕不是咱麼六千大軍的對手。」

  「不可。」

  何盛急忙起身,抱拳道:「兩位公公,由此到靜游只能沿著汾河南下,汾河兩岸又位處雲中山和蘆芽山夾縫之中,地勢狹窄,六千大軍沿河岸南下的話,隊伍足有兩三里遠,秦賊勢必會從對岸用火器、標槍等攻擊我軍薄弱之處。」

  「我軍失了火炮,僅剩兩百餘支鳥銃,弓箭手不足一百,難以面面俱到,勢必會首尾難顧,陣腳大亂。」

  「若我軍兵分兩路,沿汾河東西兩岸齊頭並進的話,秦賊也勢必會攻擊薄弱一側,介時,六千大軍恐怕只會……只會一潰千里啊。」

  王坤皺眉:「秦賊兵力不足一千五,我軍能戰之士尚有六千,就算兵分兩路,每一路也依然有三千兵力,兩倍於秦賊,還怕他不成?」

  「若是今日之前,自然不怕,可如今將士們突遭大敗,士氣低落,兵力占優恐怕也無濟於事。」

  「那……若我等只分兵一部南下,另一部仍留在靜樂城牽制秦賊呢?」

  「萬萬不可,秦賊手上有數十門炮,我等只餘六千能戰只士,就算留下四千兵力,恐怕也會被秦賊一舉擊破。」

  「那你說說看,咱們到底該怎麼辦?」

  王坤有些惱火,乾脆坐回椅子上,板著臉端起茶杯喝茶。

  何盛稍一猶豫,道:「依卑職看來,我等應立馬拔營,連夜撤回寧化所,再連夜遣人南下,尋督師張大人,請他調左良玉從永寧州方山堡入呂梁山,從西路進攻婁煩,再尋山西巡撫許大人,請他調曹文詔從太原或交城一帶入呂梁山,從哪個東路夾擊婁煩。」

  「四路大軍同時夾擊,秦賊就是有三頭六臂,恐怕也插翅難逃了。」

  「荒唐!」

  王德化突然一拍茶几,冷冷喝了一聲。

  何盛眉頭一皺,急忙低著頭不敢吱聲。

  王德化冷聲道:「哼!如今山西河南匪情正急,曹文詔左良玉諸將正緊追流寇,若將此二人調到婁煩,豈不是要放任匪情?若流寇勢大,我等何人擔得起如此重責?」

  王坤也接過話:「皇上將剿匪重任交予我等,兩路大軍共一萬三千兵馬,秦賊兵力不足三千,兵力如此懸殊,我等若拿不下秦賊的話,有何顏面回去見皇上?」

  何盛低著頭,一聲也不敢吭。

  曾草飛也悶聲不出,隻眼觀鼻,鼻觀心。

  王德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這才緩和語氣問道:「何參將,如今我等還有多少馬兵?」

  「只餘一千。」

  「好,傳令下去,大軍五更造飯,天一亮便拔營南下,分兩部沿汾河兩岸齊頭並進,每一部再一分為二,以兩段式交替前進,一部擺應敵之姿掩護,另一部則快速進軍,如此交替,馬兵、鳥銃手和弓箭手則在後掩護,隨時應敵。」

  聽到他的話,曾草飛率先起身抱拳領命,何盛也只得站起身,應了一聲。

  「王公用兵如神,布陣得當,下官佩服,佩服。」

  王坤伸出大拇指,尊崇不已地連聲嘆道。

  「哈哈哈哈,雕蟲小技罷了。」

  王德化擺擺手,然後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

  夜裡,酒足飯飽之後,秦川便在燈下站展開一封信,細細看了起來。

  沒多久,他便欣慰地笑了笑,把信遞給一旁的羅大牛,笑道:「劉有柱這小子不錯,有長進。」

  羅大牛接過信,瞪大眼睛看了好一會,然後眨了眨眼睛,把信遞給旁邊的李頂梁。

  上面好幾行字,他看了老半天,只認得兩個。

  李頂梁看了一小會,便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把信遞給旁邊的任亮。

  任亮倒是瞪大眼睛,看了老半天。

  「瞧你那憨樣,你看得懂不?」

  羅大牛撈起一塊馬肉,塞嘴裡一邊大口嚼,一邊含糊不清地問道。

  任亮早就在鐵史溝山被羅大牛打服氣了,也不生氣,只晃了晃手中的信,笑道:「信是鎮西衛指揮使薛東亭寫給閹狗王德化的,說他們西路大軍五千六百人在龍泉河被劉有柱攔下了,龍泉河水深河寬,劉有柱領一千關帝軍守在對岸,他沒法渡河,只得隔河對峙,請王德化那閹狗南下與他兩面夾擊。」

  「你就淨吹牛吧,上邊那麼多字,你認得齊才怪。」

  「是認不齊,可認得其中大部分的字,便可看得懂其中意思了。」

  羅大牛臉色有些不太自然,嘟囔著嘴嘀咕幾句,然後繼續啃他的馬肉。

  秦川拿塊骨頭砸他頭上,沒好氣地罵道:「叫你好好跟王先生識字,你倒好,一天往內院裡跑幾次,魂都給李安茹那小娘皮給勾走了。」

  「嘿嘿。」

  羅大牛摸著碩大腦袋傻笑幾聲,繼續低著頭吃肉。

  一旁的山貓兒接過話:「大當家的,他兜里有個香囊,在學堂里經常拿出來聞,還呆呆傻笑,香囊上那股騷味兒整個學堂都聞得到。」

  「俺日你娘的咧,你小子好的不學,淨學那些娘們嚼舌根。」

  羅大牛一腳踹在山貓兒屁股蛋上,將他生生踹飛了出去。

  後者從地上爬起來,直吸著涼氣揉屁股。

  秦川一臉好笑,朝羅大牛伸出手:「拿出來瞧瞧。」

  「大當家的,這……這是俺的東西。」

  「別逼兄弟幾個動手。」

  羅大牛張了張嘴巴,最後嘟囔著嘴,不情不願地從兜里拿出一個香囊。

  秦川接過一看,見上面繡了個「安」字。

  顯然,這是李安茹的東西。

  「從哪弄來的?你把她辦了?」

  「沒。」羅大牛摸了摸腦袋,「那天看完水庫,在山上俺把她擄到沒人的地方,從她身上搶的。」

  「都擄到沒人的地方了,你還不把她給辦了?」

  「她不讓。」

  秦川定定望著羅大牛,突然嗤嗤笑了起來。

  李頂梁、老黃和山貓兒等人,則放開喉嚨,哈哈大笑,連任亮也低著頭嗤嗤直笑。

  羅大牛有些懊惱,忽然問道:「大當家的,那日你不也把文小姐擄上山了嗎?你把她給辦了沒?」

  秦川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李頂梁等人的哈哈大笑也瞬間變成極力壓抑的嗤嗤悶笑。

  秦川有些惱火,一腳踹在羅大牛那結實的屁股蛋上。

  「趕緊吃,吃飽了去睡覺,五更出城夜襲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