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雖千萬人,吾往矣
入城之後,周尚文直接便去了傷兵營。【Google搜索】
朱希忠、徐延德、張溶等人也在此處,幾十名軍醫帶著百十人在營外熬煮著湯藥、膏藥,甚至還有一些長著綠毛的大缸。
這是一方名叫「陳芥菜滷汁」的中藥方改進得來的,跟印第安人用發霉的麵包敷傷口差不多,算是軍中的土方子了。
剛一到營外,寧玦便聽到了朱希忠的慘叫聲。
「疼啊!爹啊,娘啊,真tm疼啊!張溶,我*你大爺,你再碰老子一下試試!」
「哈哈哈,成公方才在城外那可是一點都看不出來怕疼啊!要不是我來的快,你這膀子就教韃子剁了去了。」
「咳,咳。」周尚文乾咳了兩聲。
原本嘈雜的傷兵營登時便安靜了下來。
「總鎮!」馬芳的屁股上像是裝了彈簧一般站了起來。
周尚文看著馬芳胳膊上的繃帶問道:「傷咋樣?」
「不礙事,劃了個口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周尚文微微頷首。
「咱們營里呢?」
「這次折了一百零四個兄弟,殘了四十二個,已經派人送回京師了。」
聽到這個數字周尚文不由得一陣悲戚。
「照老規矩,陣亡的娃子,除了朝廷那份兒,撫恤我再多拿五十兩,殘了的送回咱們那幾個屯子裡養著吧。」
周尚文在大同城郊辟了兩千多畝地,就是用來養著那些傷殘不能作戰的軍士的。
「喏。」
吩咐完了這些,周尚文這才將目光看向了趴在地上床榻上的朱希忠。
周圍的徐延德跟張溶都在看著周尚文,而朱希忠卻看似不經意的將眼神挪到了一旁,似乎就是在等著周尚文跟自己搭話。
「喲呵,一仗扛了仨口子?疼不?」
「這點小傷算啥?當年我把家裡先生揍了,我爹把我吊起來抽了三天三夜,這才哪到哪啊。」
徐延德跟張溶鄙夷的撇了一眼朱希忠。
伱管手上栓根繩叫吊起來抽是吧?
你朱家至少三代人身上連個疤都沒有了!
周尚文看似不經意的坐在朱希忠身旁,直接揭開了朱希忠傷口的紗布,紗布一扯開,朱希忠的嘴角便是一抽。
「成啊,比你爹當年強多了,咱還記得你爹剛襲爵的時候,嘖嘖……」
朱希忠的牙關緊咬,臉色也逐漸變成了鐵青色。
「嗯?咋不說話了?」
「我……我想我爹了。」
傷兵營中登時一片哄堂大笑。
而後周尚文隨手從懷中掏出一個精心包好的牛皮紙包,直接將紙中包著的白藥撒在了朱希忠的傷口上。
「嘶……」
周尚文強忍著臉上的笑意。
「又咋了?」
「我爹好像在外面朝我招手了。」
在場周圍的人卻均是笑的如沐春風。
就在傷兵營內眾人忍俊不禁時,在營外也閃過了一個身影。
穿著百姓衣衫的朱載壡正在一處角落裡小心翼翼的朝著傷兵營中探頭探腦。
還沒等朱載壡看清楚傷兵營里的情況。
身後便響起了一個朱載壡熟悉的聲音。
「臣陸炳,拜見太子殿下。」
朱載壡的身子登時便僵在了原地。
「我若是說你認錯人了你信嗎?」
「能在此時此處偶遇殿下乃社稷之幸,哪怕是認錯了,臣也不願相信。」
朱載壡深吸了一口氣,繼而問道:
「傷兵可有亟需的藥材?」
陸炳面色淡然。
「京師準備充裕,臣代營中將士謝過殿下。」
聽到陸炳這麼說,朱載壡這才稍稍鬆了口氣,不待朱載壡喘口氣,陸炳便繼續開口道:「臣恭請殿下,回京。」
「我不回!」朱載壡的話說的斬釘截鐵。
「君父舐犢情深,還請殿下不要孩子氣……」
朱載壡如同往常青春期的少年一般,聽到陸炳提起自己老爹也來了脾氣。
「什麼舐犢情深?!他是天下萬民的君父啊!」
「陸都督難道看不見嗎?京師尚且如此,這就是父皇沾沾自喜的嘉靖中興啊!」
「天下百姓雖有君而無父,如此這般還要在東南動刀兵,大明還要死多少人他才能醒!」
陸炳的眉頭逐漸皺起。
「殿下慎言。」
「慎言甚?!天下如此,青史如是,瞞得了一時,可瞞得了萬世春秋?!」
陸炳沉默了許久,語氣這才有些低沉的開口。
「天下人都可以說君父的不是,唯獨殿下不可以。」
陸炳或許不明白嘉靖的那些安排是為了什麼,但陸炳知道,自己那個乳兄弟做的這些事情,為朱載壡勝過為他自己。
「又是這句話!為什麼我不可以說?難道我就應當躲在宮裡當個聾子瞎子?!」
陸炳緩緩的抬起頭,看了一眼朱載壡。
「就憑陛下拜了臣為平虜副將軍,而非是令張佐來軍中監軍。」
「有甚區別?」
「東廠的耳目遍布京師卻又不出京師,而我錦衣衛雖弱京師卻遍布天下。」
「京師、九邊精銳現如今盡在殿下身邊,倘若京師有變,哪怕是陛下有事,殿下您也不會有事,您怎能說君父昏聵?!」
朱載壡聞言一怔,聲音這才低了幾分。
「京師出事了?」
「陛下駐蹕通州,裕王、景王監國,現在朝野上下都在等著看殿下的笑話呢,回京吧殿下。」
待陸炳向朱載壡說完朝中的事情後,朱載壡的情緒才逐漸平靜下來。
「朝上諸位先生給我搭了這麼大一個台子,大都督難道以為我現在回了京,這場戲就能收場了嗎?」
朱載壡不知道京師發生了什麼,但朱載壡了解那幫老狐狸,搞出了這麼大動靜,絕對不是自己逃回京師就能解決的。
這種事情,永遠不會有主動權,這種大戲只要開了場,就必須要唱完。
陸炳默然。
當朱載壡帶著百姓衝出城時,這二十萬大軍的成敗,便已然與朱載壡緊密結合了起來。
即便是當年朱祁鎮能從土木堡逃回來,土木堡還是那個土木堡,陳循、商輅依舊能夠將六部收歸內閣,只是朱祁鎮不用出去留學罷了。
朱載壡哪怕現在逃回京師,只要這二十萬人敗了,那群老狐狸依舊有辦法將水潑在朱載壡的身上。
因為戰敗,意味著陣亡,意味著追責。
意味著權力的平衡被打破。
反之亦然。
「那殿下準備如何行事?」
朱載壡的眼神愈發堅定。
「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他們願意等那就等,等到我大明將士凱旋而歸,等到俺答落荒而逃,我倒要看看,到時候是誰看誰的笑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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