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我現在，也算是石子了吧？

  帶著農老先生見過了陛下之後，楚澤又帶著他找到了太子朱標，並且將那育苗研究所的事情說了一下。

  而朱標在聽聞了人工孵化的事情之後，反應和朱元璋幾乎是如出一轍。

  只不過他這邊和他父皇最大的區別就是，在聽到楚澤提到了要給試驗場那邊的人頒獎授勳這件事的時候，朱標幾乎沒有考慮就直接同意了。

  並且表示，若是他父皇不願完成此事，那就由他來完成此事。

  相同的事、父子兩人卻秉持著不同的意見。

  這也許就是年輕人與老年人之間的代溝了吧。

  「你那個學校建設的怎麼樣了啊？」

  等到楚澤安排人將農老先生送回了試驗場之後，朱標和楚澤也都來到東宮他們第一次相談的池塘邊上。

  池塘邊，波光照，一席茶桌，兩把交椅。

  一切都是那麼的平靜而祥和。

  「學校的硬體基本上建設完成了，如今最主要的，還是教師資源的問題。」

  「因為都是新的教材，別說是那些學生們得學了，就是那些老師都得從頭學起，然後才能教書育人。」

  「估計得先培養一批人出來充當教師。」

  接過朱標遞過來的茶杯之後，楚澤默默的喝了一口茶水，隨後，再次順手將一枚把玩了良久的石子拋入了水中。

  看著水面上逐漸擴散的波紋，楚澤的目光也逐漸深邃了起來。

  「進度依舊有些慢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學校才能正兒八經的開始運轉起來，就算是學校開始運轉了。那些今後學業有成的學子，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才好。」

  「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計劃是不是正確的。」

  建立學校傳播一門完全與當下熱門知識背道而馳的學術。

  接受了這些知識的人，將來真正走出學校大門卻發現自己所學的東西毫無用武之地。

  倘若如此，那該是一件多麼悲哀的事情.

  雖明知如此，可是楚澤卻又不得不這麼做!

  若是這些知識不傳播下去，那他穿越一場，豈不是顯得是那麼的多餘了？

  「無論正確與否，至少咱們去做了不是嗎？」

  朱標看著面目滿是愁容的楚澤，他雖然不知道楚澤在惆悵些什麼，但是卻還是給了他一些鼓勵。

  「無論結果如何，咱求一個問心無愧就好。」

  朱標的這話，讓楚澤手上的動作微微僵直了一下。

  隨後，他有些苦笑的搖了搖頭。

  「你這話說的倒是輕巧啊！那你知不知道一旦我所傳播的知識逐漸在這個時代紮根的話，那麼隨著知識的逐漸深入人心，皇權這種東西就會逐漸的消失了啊？」

  「科技越是發達，那麼皇權就會越弱小。因為想要探索科技，就必須要有勇於開拓的心.先驅者一旦出現，後來者就會前仆後繼。」

  「皇權時代最終依舊會落幕，人權時代會逐漸崛起。」

  「伱我不過是這大勢之下的一枚棋子，當大勢降臨之時，所有人都是犧牲品。」

  原本還想著鼓勵一下楚澤的朱標，在聽到他的這話之後，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看向了楚澤。

  眼神中充滿了震撼和不知所措。

  他剛才聽到了什麼？

  皇權時代，將會落幕。

  而且導致這一切發生的，還就是楚澤和他正在做的事情。

  他，下一任皇權的掌控者，正在逐漸的瓦解自己.

  「驚訝了吧？有木有感覺不可思議啊！現在是不是有種，自己在造自己的反的感覺？」

  楚澤看著呆若木雞的朱標，他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調侃的笑意。

  而朱標看著依舊坐在他對面靜靜喝茶的楚澤，一時間他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一種很是詭異的感覺，從朱標的心頭逐漸升騰了起來。

  「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有這樣的結果？」

  良久之後，朱標這才從震驚之中反應了過來。

  然而反應過來之後的朱標，此時卻低著頭，目光呆滯的看著眼前的茶壺和茶杯。

  臉上的神情很是冷漠，讓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

  「差不多吧.其實我一開始就跟你說了的，隨著我存在的時間越長，我對於未來的改變也就越大。這叫蝴蝶效應.」

  「但是，歷史的結局永遠都是類似的，隨著時代的逐漸發展，有些東西一旦開始蔓延，就再也收不住了。」

  「其實說起來終結皇權時代的，也並不是我，而是咱們的文化本身。」

  「具體的來說，開啟這一時代的，就是你們老朱家.」

  隨著火藥逐漸流入西方之後，西方因為國度眾多，一直都處在相互戰亂之中。

  接連不斷的戰亂，導致彼此國度之間科技都在呈爆炸式的增長。

  短短的幾百年時間，就一舉超過了華夏文明。

  而這一切的開端，可以說就是從明朝開始的。

  「好久沒有聽你說未來的事情了要不，今天給我講講？」

  「我還得去禮部上班嘞要不還是別講了吧？我怕講了之後，你得氣死」

  「這後世歷史就如此不堪？」

  「呃你覺得嘞？」

  看著楚澤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朱標一時間也不由有些猶豫了起來。

  對於未來的好奇這一點是真的，但是對於未來的恐懼，這一點也是真的。

  面對未知，誰不會恐懼？

  而楚澤看著還在猶豫的朱標，他也並沒有催促對方的意思，只是默默的等著朱標做決定。

  如果他真的做足了準備，打算想聽聽後事的事情，那楚澤也並不介意告訴他一些。

  有些東西總是一個人背負在身上，其實也挺累的。

  「呼還是說說吧，如果我真氣暈過去了.你一會兒把我弄醒吧。」

  「如果我也知道了後世發生的事情的話.說不定，我也能更多的理解你的想法吶？」

  「如果一切真的必然發生，那麼無可避免之下相比成為受害者，還不如做一個推動者。掌握主動的人，至少還有迴轉的餘地不是嗎？」

  也許是因為兩人年紀相仿的緣故，也可能是朱標和楚澤相處的時間長了之後，他的想法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此時的他，身上竟也多了幾分和楚澤差不多的灑脫感。

  而也正是這一份灑脫，也讓朱標在得知楚澤和他正在做的事情，竟是在一步步的奠定瓦解皇權時代的根基的時候。

  他卻依舊能保持那份冷靜的原因。

  而在一番深思之後，朱標還是決定，要知道後世究竟發生了什麼。

  以他對楚澤的了解，楚澤一般是不會無的放矢的。

  他今天既然提出了這一點，那必然是有他的理由才對。

  「太過具體的東西，我就不跟你細說了。畢竟數百年的歷史，如果細說起來的話，三天三夜都講不完。」

  「我們今天談論的是科技，那咱們就主要說是科技就好。你覺得如何？」

  楚澤見朱標做好了心理準備之後，他也沒有含糊，直接就給對方敘述了起來。

  而朱標聽到楚澤的提議之後，他也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算是默認了楚澤的提議了。

  雖然這樣一來，兩人談話時，楚澤似乎一直占據著主導的位置。

  但是朱標也知道，如果是談論未來的話，他本身也就沒有插嘴的餘地。

  「行，既然是說科技，那麼咱就主要說說火器吧如今我們明軍正在裝配的燧發槍，這個東西其實原創地來自西方」

  「按照原本歷史來說的話，明朝時期，尤其是前期的火器，也就是最為簡單的火銃，而且銅製火銃居多。後來種類有什麼碗口炮、神槍、三眼火銃之類的。」

  「但是這些東西，其實基本都是徒有虛名。而隨著時代推移，火藥逐漸從明朝開始流入西方。」

  「西方的地形和地勢比較複雜，他們常年都處在戰亂當中。有些類似咱們先秦時期的戰國時代。」

  「隨著火藥和火器流入西方之後，接連不斷的戰亂，讓他們在研究武器上格外的熱衷了起來。」

  「而相比他們.大明屬於是一統王朝，雖然前期幾代皇帝都算是勵精圖治，各種發展，但是一統王朝的弊端就是，越是王朝後期，就會越是腐敗」

  「從明朝後期，到清朝也就是徹底承接了你們明朝統治的下一個朝代，他們主體是女真人。」

  「從這裡開始，西方的火器和科技已經開始全面的超越我們了。」

  「我給你舉個例吧我想一下哈，你稍等。」

  楚澤說道舉例的時候，他一時間也想不起來舉什麼例比較合適了。

  而朱標看著皺眉苦思的他，嘴角也是不由微微抽搐了一下。

  女真清朝。

  他雖然一直知道，明朝滅亡了，大明江山在未來坍塌了。

  但是，這還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明之後的王朝居然不是漢家王朝了。

  這簡直.

  在楚澤苦思冥想的時候，朱標也同樣在沉思了起來。

  然而在兩者沉思良久之後，卻都十分有默契的看向了對方。

  而朱標從楚澤的臉上看到的是尷尬，而楚澤在朱標臉上看到的，卻是期待。

  「標啊.時間太長，我給整忘記了.一時間不知道從啥地方開始說才好了。」

  「呃」

  朱標沒想到，自己等了半天之後，楚澤居然給他整出來了這麼一句.

  看著多面坐著，一時間尷尬的有些說不出來話的楚澤，朱標默默的對他升起了一個中指。

  「我說，你有沒有搞錯啊！我等這麼久了，你就告訴我你忘記了？」

  「我真不記得了啊本來你們明朝歷史就比較模糊..何況明末清初的事情啊！」

  「你也知道，這種歷史一般是有意要抹除的，尤其人家當時還是外族在統治咱們漢族，自然是能抹除就抹除的事兒了。」

  「我反正這麼說.我這邊倒騰出來的燧發槍，還有帶尾翼的子彈.其實這些東西，都產自西方的。」

  「科技上我具體已經徹底記不起來了，我還是跟你說說別的吧」

  臨場掉鏈子的楚澤在面對朱標那高高豎起的中指和鄙夷的眼神時，他自己其實也感覺蠻尷尬的。

  原本他以為自己能記住來的，結果一開口之後，腦袋就宕機了。

  無奈之下，楚澤也就只能給朱標講述起了其他的東西。

  從明末清初，到近代歷史。

  最終，講述到了他所生存的現代。

  作為一個闡述者，楚澤說的時候聲音很壓抑。

  而作為一個傾聽者，朱標的神情也顯得格外的壓抑。

  「歷經災難之後，隨著兩個大蘑菇的升起，這片土地上的人，也算是終於再一次站了起來。」

  「先烈中很多都是普通人，但是面對國難，他們卻依舊前仆後繼的站在了第一線上。」

  「說實在的，我也就是個普通人，不過是上過點兒學，平日因為喜好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會經常刷刷視頻，跟著學一些。」

  「你也看的出來，我建造了試驗場之後，其實很多地方，我都很無力就比如給槍刻膛線，還有底火的製作。」

  「我明明知道，一體式子彈需要底火，但是我壓根不知道如何去做底火」

  「還有膛線，如果能給槍管直接刻膛線，我甚至就不要搞什麼帶尾翼的實體彈了.」

  「講真，如果我真知道我會穿越，我就是死記硬背，也得多記下來一些有用的東西了不是。」

  「我不是什麼偉人，我甚至比起後世的那些精英來說，我特碼就是個廢人.」

  楚澤越說，聲音越是低沉了起來。

  書到用時方恨少，這句話其實在穿越之前，楚澤無法完整的理解其中的含義。

  但是等如今穿越了，他真的開始要靠自己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渺小。

  尤其是，在真的需要用到自己所學過的東西的時候。

  那種無力感，在這一刻幾乎是被無限的放大了。

  而坐在楚澤對面的朱標，此時也已經是被震撼的不知道如何開口才是了。

  看著低著頭，情緒有些失落的楚澤，朱標此時大致的也能感受到楚澤那種無力感了。

  「其實.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如果是我的話，或許還不如你」

  朱標嘆息了一聲之後，他看了看腳邊的石子，最終彎下腰將其撿了起來，然後學著楚澤的樣子，默默的將其丟入了池塘之中。

  「現在，我算不算也是石子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