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管家這話。
周德興面上露出一抹怒色,卻也並不多麼意外,只是把手裡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估計又躺在哪個青樓女人的肚皮上去了,這個逆子,這種節骨眼上還這麼擔不起事情!」
「陛下新喪,太子孝期也未過……」
「也好在朱允熥那小兔崽子向來在東宮深居簡出,不知道我和他的關係,藍玉那一群人又忙著得意忘形,沒人關注到他的頭上去。」
「等他回來了,把他給我綁了!」
「老子非抽死他不可!」
周德興頓時焦頭爛額,氣得鬍子都吹了起來,卻還不忘記朝外面的方向伸長脖子看去,恨不得一雙眼珠子都瞪出來。
明天朱允熥那個小兔崽子就要登基了。
一旦對方當著天下萬民的面,祭天地,告祖宗,正式加冕,那一切就都無可撼動了……
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尤其是周德興得到確切消息,確定朱允炆的「病」有問題之後,這件事情就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幹了。
否則以他的身份。
朱允熥那小兔崽子遲早要清算到他的頭上來。
不動,就是等著那一把刀落到他的頭上來,但搏一搏,尚且還有一線生機。
如果袁泰這些硬脖子能站在朱允炆這邊說話,而且是在祭天典禮上,在應天府百姓的眾目睽睽之下,揭露出真相,朱允熥就算有藍玉那一幫人站場子,也逃不過天下人的悠悠眾口。
有天下人的悠悠眾口。
在外的藩王便有勢可借,天下也就會亂起來。
雖然周德興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會如何,甚至朱允炆一脈很大可能沒有立足之地,但他知道,自己至少要先把水攪渾了。
因為。
這天下隨便誰當皇帝都行,唯獨他朱允熥不行!
只要這一灘水渾了。
魚兒就能趁機逃跑。
亂到最後的結果無非是三種:淮西勛貴帶著周允熥壓住亂勢,或者哪個藩王入主應天府,亦或是哪幾個藩王各分天下。
但他周德興獲得了機會——趁機會渾水摸魚帶著懿文太子的血脈,帶著曾被議儲過的朱允炆,走水路去福建。
天下亂起來,福建一帶就是他周德興的天下。
居於沿海附近,可守可退。
進可找機會占據大義之名以求後進。
退可安身立命於一隅!
正當周德興看著外面的門翹首以盼的時候,另外一名身著勁裝的男子神色嚴肅地走了進來。
周德興目光一亮:「如何?」
那勁裝男子面上露出一抹喜色。
「屬下快馬加鞭,跑死了十數匹馬,去青州見到了齊王。屬下假稱老爺在福建的人馬勢力已經調到了應天府附近,經過屬下一番勸說,齊王答應帶兵走水路來應天府!」
「估算著,齊王的人最遲今日下午便能抵達應天府,屬下先行回來將消息告知老爺。」
聞言,周德興一顆心臟頓時瘋狂跳動起來。
想要把水攪渾,說服袁泰那一幫人不算,最好是能將朱允炆從東宮弄出來現身說法。
只是周德興的勢力在福建,來不及。
應天府這邊最近又被藍玉那一幫人盯得緊,沒辦法動。
這時候就得藉助外勢。
其他的時間,對於許多藩王來說,或許到現在才剛剛得到消息,甚至有些藩王還不知道應天府發生了什麼。
來得及的。
只有距離應天府最近的幾個藩王——荊州的湘王、武昌的楚王,開封的周王,青州的齊王……
湘王性子軟弱,楚王沒什麼野心,周王更只喜鑽研醫道。
只有青州的齊王朱榑。
雖有戰功,卻性格驕縱、自大,還喜歡召養刺客和江湖方術之士,以護衛兵守青州城,築牆以禁止出入,儼然有在青州偏安一隅之態勢——是最好忽悠的人選。
欲望會讓人沖昏頭腦。
以萬人之上的至尊皇權誘之,可得。
「哈哈哈哈!!好!你做的很好!」周德興大喜道,「到時候讓齊王的人潛入應天府,趁著朱允熥的登基大典,東宮的守備會挪走一些人手,把二殿下搶出來!」
「登基大典的第一步是要先去鐘山祭天地,告祖宗,萬民觀禮,當著天下萬民的面,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你也準備好我們在應天府所有的人手,把水攪渾了之後,立刻渾水摸魚地帶著二殿下走水路去福建,皇位我們現在是夠不到了,脫身才是我們的目標。」
周德興對著那勁裝男子吩咐道。
至於什麼齊王朱榑……還是誰誰誰,隨他們打破頭去。
勁裝男子抱拳點頭:「是!」
周德興端起茶杯緩緩抿了一口茶,看著外面目光微眯:「剩下的,就是袁泰了。」
然而。
下一刻。
卻聽到外面響起一陣陣喧囂之聲。
「哎喲!幹嘛?你們這是做什麼?這裡可是江夏侯府上,你們豈可隨意闖入!?」
「大膽!反了!你們真是反了!」
「啊——放……放開我!放開我!!」
「老爺……」
「……」
外面的喧囂之聲越傳越近,府中上下仿佛一片雞犬不寧,到處都充斥著呼喊聲、東西砸落在地上的聲音……等等。
廳堂之內。
正在議事的周德興三人臉色一變。
「管家,發生了什麼?」周德興指著外面,神色凝重,有些緊張地問道。
管家和勁裝男子對視了一眼,不解搖頭。
不過很快,就有一批身穿飛魚服、腰間佩戴著繡春刀的魁梧男子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
為首一人正是宋忠。
周德興臉色一變,拍桌而起,呵斥道:「宋忠!你們這是幹什麼!?」
宋忠面色冰冷,言簡意賅地道:「奉陛下之令,抓人。」
周德興故作鎮定,怒然一甩袖袍厲聲叱道:「即便是大行陛下抓人,也講究個緣由,當今陛下不能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讓錦衣衛來本侯府上鬧得雞飛狗跳吧?」
宋忠冷笑一聲:「自然是有緣由的。」
「江夏侯周德興之子周驥。」
「在大行陛下喪期、太子殿下喪期之內,不僅不務正業、玩忽職守,還與宮中的宮女穢亂宮闈!」
「被發現之時,至少有十數宮女太監目睹,合宮都瞧見了,鐵證如山!陛下有令,江夏侯府一門,滿門抄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