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子啊!」
「替你爹,接好咱這大明江山!」
朱元璋目光一凜,目光之中充滿了決然之色。
能夠從「開局一個碗」走到如今威震天下的洪武大帝這個位置,朱元璋最不缺的就是決斷力。
在他心裡。
大明的未來,老朱家的江山,才是最重要的。
大明皇朝的權柄,他已經牢牢握在手裡數十年,他要的不是再繼續握著這權柄再多幾年,而是老朱家能千秋萬世地握住這道權柄!
所以他做出了這個決定。
而他既然做出了這個決定,就不會回頭。
就像是賭徒把自己牌桌上的所有籌碼全部推了出去,賭徒眼裡看到的,只有賭贏之後的收益!
乾清宮之內。
終於陷入了一片長久的安靜之中。
一簾帷幔。
仿佛隔開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龍書案後的少年坐在太師椅上,以手撐頭雙目微闔,俊美的面容之上的從容和淡然,卻似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坐在龍榻之上的老人目不轉睛地透過帷幔盯著少年,神色之中揉雜著種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將自己的期許,透過看不見的目光,投映到了少年身上。
靜寂的夜晚中。
殿內燭火跳動。
散發著昏黃色的光芒,在少年好看而年輕的臉頰上,也在老人長滿皺紋和斑駁的面容上,投映出微微跳動的光影。
仿佛是這場無形的權力交接。
唯一的見證者。
……
話分兩頭。
乾清宮之外。
夜空的雲層漸漸散去,清冷的月光灑落在了地面之上,映照在紫禁城裡的石磚路上。
同時也映照出三道僵硬的身影。
其中一道腰背挺直地走在前頭,頗有種無懼無畏的氣勢。
跟在他身後的另外兩道身影。
則顯得有些鬼鬼祟祟了。
兩人幾乎是背靠著背,往前行進的時候,一步三回頭地左顧右盼,處於一種極度防禦戒備的狀態。
不知道的,還以為紫禁城進賊了。
又往前走出去許久。
打頭的那道身影仿佛都開始動搖起來,左看看右看看。
「嘶……這位三殿下到底憋著什麼鬼主意?」劉三吾停下了腳步,深吸了一口氣,滿臉不解之色。
跟在他身後的,當然就是提心弔膽的詹徽和傅友文了。
劉三吾倒是不怕死。
但這種「明知道馬上就要有人出來弄死自己,偏偏死活沒見到人出來弄死自己」的半死不活的狀態。
就是劉三吾也不太頂得住。
「難不成……他真要放咱們出宮去?」詹徽仿佛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目光之中帶著一抹希冀之色,顫顫巍巍道。
傅友文也點了點頭:「咱們都出乾清宮這麼久了……說不定他真不殺咱們了?」
他實在想不通。
朱允熥在這件事情上搞鬼的意義在哪裡。
僅僅是為了在他們死之前嚇一嚇他們麼?
他沒那麼閒!
劉三吾輕哼了一聲:「那不可能!他要的是奉天殿上的那張龍椅!咱們卻是他的阻礙,就算他不殺我們,那群淮西武將也不會放過我們!」
詹徽和傅友文撇了撇嘴。
雖然他們是真怕死。
卻也沒辦法否認劉三吾的這個說法——在朱允熥和那群淮西勛貴的立場來說,三個談判失敗卻又在朝中頗有影響力的人——有一萬種取死之道!
當殘月逐漸西沉……
劉三吾、詹徽、傅友文三人提心弔膽地踏入了距離紫禁城不算遠的一處府邸——「詹府」!
當抬腳跨入門檻的那一刻,三人身上已然被汗水浸了個透徹,都有種在鬼門關轉悠了好幾圈最終回到了陽間的踏實感。
「老爺您回來啦?」
「喲!老爺您這是怎麼了?怎麼滿頭大汗的?」
「傅大人,還有……劉學士!?」
「二位大人請!小的這就給老爺和傅大人、劉學士安排沐浴更衣……」
一直守候在府門外的詹府管家見三人這副狼狽模樣,頓時一臉懵逼,尤其是看到劉三吾這種稀客,更是覺得蹊蹺。
這三位在朝堂上可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啊!
大明廢除了宰相。
六部之首便已經算得是朝堂上實權最重的高官了。
難以想像有什麼事情,能讓自家老爺,還有掌管戶部的傅大人,甚至是翰林院的劉學士都如此狼狽……
以往從來沒見過這場面!
不過大人物的事情,他當然很有自覺地不過問分毫。
將三人迎進府內就要下去忙活。
然而。
卻聽到自家老爺神色嚴肅地道:「這些事情都往後放放,老張,立刻遣散書房周圍的所有僕婢,任何人不許靠近書房半步!」
說完。
便臉色凝沉地看向了旁邊的傅友文、劉三吾二人。
伸手虛引:「傅大人,劉學士,這邊請。」
經過這一遭。
三人算是已經建立了一場革命友誼。
誰都沒有再多說任何一句話,腳下迅疾如風,徑直進入了詹府書之內。
三人氣喘吁吁,胸口劇烈起伏著,彼此對視了片刻。
「他……他沒有殺我們!淮西勛貴也沒有動手!」
「咱們真的出了乾清宮!甚至出了皇宮!」
「為什麼?」
壓抑的氣氛之下,傅友文沒有忍住,打破了沉寂。
他緊蹙著眉頭,無論是目光還是神情,都帶著一萬分的不敢置信。
詹徽和劉三吾也是一臉懵逼,完全沒想過自己真的能活著走出皇宮。
「那接下來咱們……」
傅友文抿著嘴唇咽了口唾沫,只覺得自己腦袋裡一團亂麻,完全沒了主意。
詹徽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似是在回憶什麼。
頓了頓,他抬起頭來,目光一定:「看看那些壞習武將都在做什麼!」
傅友文雙眼微眯:「你的意思是……?」
劉三吾深吸了一口氣,被詹徽這麼一提醒才後知後覺地道:「你認為他真能有手段壓制住那群淮西武將?」
傅友文下意識便搖了搖頭:「怎麼可能?」
人的固有認知和刻板印象是很可怕的。
也正是因此,他們壓根兒就沒相信過這個說法,這三個在朝堂上舉足輕重的人物,才會被嚇得如此狼狽。
「否則何以解釋我們還活著?」劉三吾點頭,認可了詹徽的看法。
三人沉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達成了默契。
「好!咱們就看看這位東宮三殿下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