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李善長一出,誰與爭鋒?
當年,朱元璋為了表彰李善長的功績,允許他在朝會時坐在椅子上,並且不用參拜,這是朱元璋建國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享受此待遇的,可現在朱元璋依舊稱呼李善長先生,而李善長卻不敢不拜。
可根據汪廣洋對朱元璋、李善長的了解,李善長突然跪拜朱元璋,絕對是李善長的主意,他在用自己的態度告訴所有大臣:我李善長拉低身段,虔誠的輔佐朱元璋,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我的對手。
朱元璋看到李善長的態度,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吩咐旁邊的元奇:「給李先生搬張椅子,他還和以前一樣,可坐在這大殿之上。」
君臣二人,一個臣服,一個抬高……
兩人一番連消帶打,把朝堂的氣氛瞬間烘托到頂峰。
朝堂上的眾人在心中不由得想到:曾經的朱元璋和李善長,又回來了,而他們,則要籠罩在兩人的陰影之下。
趁著給李善長送椅子的功夫,朱元璋順便說了下關於李善長的任免:「從即日起,李善長為我大明丞相。」
只是簡單的一句『李善長是丞相』,並未明確其他職責。
至於李善長分管的是中書省,還是尚書省、門下省,這些都沒有說,只是讓李善長當丞相。
可是,這丞相怎麼當?
朱元璋也不明說,就很讓人浮想聯翩。
不過,大家現在都沒心思去管朱元璋給李善長安排的職位是什麼,現在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朱楷,這個無法無天的應天府混世魔王,竟然要掘了他們讀書人的根!
這是絕對不能忍的!
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讓朱元璋下定決心,廢了朱楷的皇子身份,否則這天下被朱楷這麼的胡鬧、瞎搞,他們讀書人還能有立足之地?
當然,朝臣們也有猜測,朱楷這麼做,背後肯定有朱元璋的支持,畢竟朱元璋小心眼,當年孔家對朱元璋陽奉陰違的事,可是讓朱元璋丟盡臉面,現在朱元璋想到的只有報復。
倆字——過分!
你都當皇帝了,怎麼還能這么小心眼呢?孔家流傳兩千多年,已經成為文人士子心中的標杆,你現在說給掀翻就掀翻,這怎麼可以?
「啟奏陛下,臣有本奏!」
御使大夫夏繼海率先站出來,對朱楷開炮:「二皇子前往齊魯,栽贓陷害、無惡不作,臣已將二皇子十大罪寫於奏摺之上,請陛下廢黜其身份,貶為庶民。」
如果朱楷不是有皇子的身份,現在他都得被片三千六百刀。
「臣也有本奏!」
有第一個站出來,就有第二個站出來,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全部都是要懲戒朱楷的。
朱元璋聽到後,一點意外都沒有。
這不正是今天大朝會的主題嗎?
不意外,也不慌張。
朱元璋在大家說完以後,第一時間把目光投向了李善長:「李先生,朝臣們關於二皇子朱楷的上奏,伱怎麼看?」
遇事不決問李善長,就沒有李善長做不成的事。
這也是為什麼,朱元璋在大家開始上奏之前,先把李善長的職位安排上的原因。
李善長都是丞相了,有事情我問他沒毛病吧?
「臣認為,二皇子此舉,揭開了孔家的濃瘡,非但不是壞事,反而是好事。」
李善長出言便把朱楷的責任摘出來,然後說道:「這些時日,衍聖公的第五十五世孫孔希學,一直在應天府,出沒在各位大人家中,因為聽到我可能要再回朝堂的消息,他也來找了我。」
說著,李善長把目光投向宋濂。
宋大學士,我話都說到這了,你能不站出來說實話?
宋濂感受到李善長投來的目光,他本來不想參與到這件事裡的,畢竟孔希學違反了他做人的底線。
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宋濂一開始就答應幫助孔希學,作為一位君子,一位老實人,他願意為自己曾經的言行負責。
「是。」
宋濂出來為李善長證明,「我和孔希學,去見的韓國公。」
只是見,但聊的什麼,宋濂不想說。
李善長也沒有為難宋濂,直接說道:「孔希學見到我,對其父親的行為,深感失望,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竟然做出如此悖逆之舉,他竟然放縱自己的家人去聯絡倭人,對百姓燒殺搶掠,此種行為,已違背衍聖公一脈的家傳。」
這些話說出來,已經做實了孔家的罪惡。
那麼,也從另外一面闡明李善長對此事的態度:
朱楷收拾孔家是在為民除害,根本不是你們想像的那般,只是為了幫朱元璋報當年的無視之恨。
李善長的態度,自然引得御史台的不滿,御使大夫夏繼海再次站出來反駁:
「可……」
只是說了一個字,後面的字李善長就沒允許他說出來:「一切等孔希學到了朝堂上,再議此事也不遲。」
孔希學為什麼沒來?
他在羞愧,羞愧自己老父親的所作所為,所以在家寫懺悔書呢。
至於孔希學更改儒學的事,李善長沒有明確的提及,這個功勞他要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行,咱就聽李先生的。」
朱元璋很滿意李善長的辦事效率,樂呵呵的說道:「孔家自己的子弟都覺得自己做的事太過傷天害理,我們又何必在這裡幫他們洗脫罪責?」
「咱的意思是,聽聽那孔希學是怎麼說的,他認為自己的家族哪裡做得不對,我們才好對症下藥。」
兩個字:拖著!
朝臣們認為,朱元璋和李善長要把這件事拖到大家都不想解決了為止,但也只有朱元璋和李善長心裡清楚。
他們並不是不解決孔家,而是要拖到孔家徹底地改換風格為止。
正如李善長提醒孔希學的那般,儒門也是朱元璋治下的學子而已,孔家不能讓這些學子脫離他的掌控範圍。
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就枉費朱楷在前期給他們打出來的好局面。
朝臣們此時一肚子的麻麥皮想說,可卻一個字都不敢說。
朱元璋和李善長兩人,都是小心眼的傢伙,現在去反駁他們,天知道這對君臣什麼時候給自己下絆子。
救孔家,拯救儒學根基,的確是大事。
可再想到自己的切身利益,誰都不捨得把自己也陷到深坑裡。
自己坑自己,那不是傻子才幹的事?我們讀書人又豈能是傻子?
要說在朝堂上的唯一衛道者,那就是宋濂宋大學士了,但宋大學士對孔希學『保父舍孔』的行為非常不滿,所以這個時候也沒有站出來說話。
一切的一切,都在李善長的意料之中。
今天的大朝會,虎頭蛇尾的結束了,因為大家都只準備對付朱楷這麼一件事,現在這件事被朱元璋和李善長君臣,連消帶打化為無形,再去談論其他的事……可根本沒準備啊。
環視一周,朱元璋看到大家都不說話,非常滿意的說道:「既然大家都沒什麼事,今天的大朝會,到這就結束吧,散朝!」
說完,朱元璋站起來便離開了。
今天上朝,朱元璋很開心,朝堂上的大臣們,被李善長的突然出現打亂陣腳,再加上李善長一板一眼的對其反駁,這讓朱元璋在心中不由得感嘆:還是老李好使。
可惜啊,這老東西是被朱楷收服的,如果他能老老實實的輔佐自己,該多好。
朱元璋說不出自己現在是羨慕還是嫉妒恨。
反正就覺得李善長這老東西也會看人下菜。
太氣人了啊。
大殿之上,李善長則慢悠悠的向外走著。
其他人再看李善長的目光,充滿了忌憚……這老傢伙,離開的時候是被朱元璋逼著離開的,現在回來了又被朱元璋奉為座上賓。
這待遇……忒氣人!
大朝會前,所有的朝臣都往李善長身邊靠,希望能在李善長面前混個臉熟,可一場大朝會過後,大家卻對李善長有了些許忌憚。
這老東西……真來者不善啊。
李善長也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慢悠悠的向大殿外走。
朝臣們不清楚,但李善長卻非常清楚,因為朱楷手中有威脅他的『槍』,所以他再次出現在朝堂上,只不過是充當工具人而已。
別人畏懼他,只不過是畏懼自己和朱元璋的熟絡,畏懼自己能夠猜透朱元璋的心思。
如果李善長沒有這些能力,他也不會再次出現在朝堂上了的。
汪廣洋湊到李善長身邊,他對李善長詢問道:
「韓國公,陛下已下旨,命你當丞相,你看今天要不要去政務堂看看?熟悉熟悉?」
「不用。」
李善長搖搖頭,對汪廣洋說道:「還是你先做吧,我只是丞相,並未安排其他職位,如何接手朝堂上的政務,等我想明白了再說。」
想明白,是為了貼合朱元璋的想法。
李善長大概已經想清楚朱元璋只給自己安排一個丞相的位子是什麼原因了,但還不是很明確,他需要仔細盤算一下,自己究竟應該怎麼做,才能讓朱元璋滿意,讓自己利益最大化。
汪廣洋離開後,宋濂來到李善長身邊,看到李善長便直接說道:「李丞相就是李丞相,轉眼間便翻雲覆雨。」
李善長知道,宋濂說的是關於孔希學突然改變主意的事情。
宋濂人老成精,當然清楚是李善長讓孔希學改變主意。
當然,也是在說這次大朝會對朱楷的攻擊不了了之,全是因為李善長的一席話。
「我只不過是做了應該做得事。」
李善長語氣篤定,和之間與汪廣洋交談時的淡然完全不同,整個人就像衛道士一般:「現在的儒學,已經被孔家,被一些大的家族帶壞了風氣,我這個做臣子的,自然要為陛下考慮。」
「恐怕也是為了二皇子考慮。」
宋濂不想和李善長打馬虎眼,直接戳破了李善長的偽裝面具,不無諷刺的說道:「看來,韓國公要成為二皇子帳下的第二忠犬了,說來也對,胡惟庸是你的學生嘛,呵呵……韓國公此次落後於你的學生了啊。」
普天之下,敢把李善長說成忠犬的,恐怕也只有宋濂一個人了的。
李善長知道宋濂的性格,他也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他,可李善長還是記住了宋濂對他的戲謔。
如果換成胡惟庸,此時恐怕已經勃然大怒,大叫著把宋濂寫進逆臣錄中,可李善長並不惱怒,相反他很平靜:「景濂公,你為何如此仇視二皇子?只是因為他是二皇子?」
就是因為朱楷威脅到朱標的太子之位嗎?
宋濂卻搖了搖頭道:「並非如此,二皇子枯惡不悛,你看看他在應天府做的事情,欺行霸市,無惡不作,陛下對他太過放縱,長久如此,必為大明災禍。」
「那景濂公認為,陛下如何?」
「雄才大略,可比肩秦皇!漢武!」
「太子如何?」
「溫良恭謙,大明之福。」
「那麼,陛下和太子兩人,是糊塗人嗎?」
「……不是!」
「他們心中可是裝著大明?」
「是!」
「既然如此,陛下和太子又豈會放縱二皇子?」
李善長直接把主動權攥在了自己手中,「景濂公,你身居廟堂高位,卻不知民間疾苦,我在鳳陽呆了一年的時間,真真切切的看到百姓們的生活,他們沒有你想像中的好,甚至比你想的還要差。」
宋濂是當朝第一大學士,身邊都是追捧他的人,他一直高高在上,哪裡知道百姓的生活?
「你這話……簡直就是笑話!」
宋濂沒想到,李善長竟然給自己搞詭辯這一套:「二皇子在應天府里做的惡事,難道都是在為百姓著想?」
「二皇子枯惡不悛,在應天府無惡不作,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李善長看著宋濂道,「是百姓告訴你的,還是你親眼所見的?」
「……」
一句話,直接把宋濂問住了,呆呆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可李善長的問題,他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仔細想想……以前說朱楷不好的那些消息,是從哪裡得來的呢?
是身邊的士子,他們全部都在抨擊朱楷,說朱楷在外面欺負人,三人成虎之下,宋濂也相信了朱楷是個無惡不作的紈絝。
可是,百姓有說朱楷是惡人的嗎?
宋濂不知道……
他現在已經開始在反思,為什麼自己認為朱楷是惡人?
別人一直在他耳邊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他觀察朱楷的一言一行而導致的。
教朱楷讀書,這傢伙不能老老實實的坐一盞茶的時間。
宋濂自然認為此子愚不可及。
讀書都讀不了,這傢伙還能幹啥?
可是,聽李善長這麼一說,宋濂卻不知道怎麼去反駁。
「偏聽則暗,景濂公如果沒什麼事,可以去外面轉轉,自己親眼看看,這百姓生活如何,還要自己去體會。」
李善長看著宋濂,很認真的對宋濂說道:「景濂,不要覺得二皇子不喜讀書,這人就無法成才,孔克堅讀了一輩子書,他讀成了什麼?」
把孔克堅搬出來,宋濂立刻炸毛了:「我、這……這不一樣,他只是個例。」
「那……二皇子難道不是個例嗎?」
李善長說完,便微笑著離開了。
這老狗,竟然說我是朱楷坐下忠犬,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是忠犬,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李善長這人,還是有很重的報復心的。
而宋濂……則呆呆的站在原地,在風中凌亂了。
難道,我真的誤會朱楷了嗎?
宋濂不願意相信,但懷疑的種子,已經在宋濂心中生根發芽……
朱楷把幹活的事交給胡惟庸和朱楷,他則帶著張濠、張州的兵馬,繼續向北走。
北境!
大半年沒去了,不知道王保保有沒有恢復元氣。
如果再碰到了,朱楷不介意再和他打一場大仗。
不過,朱楷覺得會很難。
去年,明軍和蒙元大軍在北境打了場大仗,因為朱楷的緣故,導致蒙元慘敗而歸,王保保在蒙元貴為齊王,但他並不是沒有政敵,北方的王庭,內鬥可是厲害的很,王保保能頂得住這麼大壓力嗎?
退一萬步講,王保保就算頂住蒙元政敵帶來的壓力,依舊率領著蒙元的兵馬,但蒙元必然也不會全力和大明作戰。
首先一方面,王保保在忌憚朱楷所隱藏著的秘密武器,另外一方面,王保保要有很大一部分的精力,去防備來自隊友的黑手。
他沒有機會和大明再傾力一戰了。
但這並不影響朱楷去北境走一遭,他很喜歡草原,那種一望無際的遼闊,在草原上縱馬馳騁,像極了在前世的超級遠洋貨輪上迎著風浪、劈波踏浪的情景。
此次前往北境,朱楷必然會到草原上轉一圈,他要看一眼自己曾經征服過的地方。
上一次,朱楷來草原的時候,給草原上的人們帶來了非常沉重的心理陰影,當然了,這種陰影可不僅僅留給蒙元人,連帶著明軍都受到非常大的影響。
三千多人,殺到蒙元腹地,一路從西向東,未曾遇到任何敵手,王保保都被他逼的落荒而逃。
如此輝煌的戰績,讓同為大明軍隊序列的北境邊軍羨慕嫉妒恨,現在他們在訓練的時候,經常被訓練他們的將領呵斥:看你們的樣子,一堆廢柴!還號稱是大明最精銳的邊軍,你們也配?
將領們用一種PUA的方式,讓北境的軍士知道了朱楷率領親兵營橫掃大漠的故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