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不是有勇有謀的皇長孫回來了嗎?」
朱雄英三人方才回到太子宮,還未進門身後便陡然傳來了一道調侃之聲。
完犢子了!
這是自家老爹朱標的聲音!
關鍵是這聲音中還夾雜著……些許怒氣!
「嗯?香菱,棋韻,你們聽見什麼聲音沒有?沒有吧?唉,今天太累了,都出現幻聽了,得早點睡覺!」
朱雄英裝作茫然地問道,而後徑直邁著小短腿向前走去,只是不知不覺間加快了步伐,就差撒開腳丫子跑了。
香菱與棋韻見狀皆露出了莫名的笑意,卻是一步也不敢走動。
「朱雄英,你個小兔崽子,給老子站住,老子今天不揍死你!」
朱標見狀鼻子都快氣歪了,提著藤條便沖了過來。
聽聞身後傳來這聲的暴喝,朱某人無奈轉身,準備與這個謙謙君子理論一番,但當他看清朱標這王八蛋手中拎著藤條時,果斷轉身就跑。
「救命啊!姨娘!殺人了!」
「老爹發瘋了,姨娘,救命啊!」
「姨娘救命啊!他要抽死你的寶貝兒子!」
二女及一眾侍衛宮女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卻是根本沒有上前阻攔的意思。
畢竟,這可是太稀奇了啊!
素有賢名的太子爺朱標,此刻如同皇上附體,手提藤條追著皇長孫四處逃竄,皇長孫非但不肯停下來,反而邊跑邊嗷嗷叫,但那藤條根本就沒有碰到他一下。
二人這一追一逃,鬧得整個太子東宮雞飛狗跳,尤其是長孫殿下那悽慘至極的哭嚎,給這深宮大院增添了一絲不一樣的煙火氣息。
當太子妃呂氏一手抱著一個孩子,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將朱雄英護牢牢在身後時,朱標就知道,今日是決計揍不了他了。
「殿下,您要打就衝著我們娘四個來,大不了全部把我們打死就是。」
「只是可憐我這幾個孩子,都還沒有長大成人,什麼都不懂啊!」
懷中的小建文與小允熥立馬會意,大聲嚎哭了起來,悽厲的哭聲劃破了夜幕,令眾人不由心中慘然。
朱標見狀,氣得一把將藤條扔在了地上。
「你……你就慣著他吧!真是慈母多敗兒!」
怒氣沖沖地撂下了這句話,太子爺徑直起身離去。
直到確定他走了,朱雄英才畏畏縮縮地從呂氏身後探出了頭來,一臉的後怕。
「姨娘,你真厲害!」
服了!
自家這姨娘護犢子的本事,比起自己來那可真是不遑多讓啊!
看著朱雄英朝自己豎起大拇指,呂氏忍不住佯怒道:「你啊你,你就不能安生一點,走吧,跟我去書房,殿下一生氣就會躲到書房喝悶酒!」
呂氏將兩個孩子交給了嬤嬤,拉著朱雄英就欲去見朱標。
豈料朱雄英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什麼也不肯去。
「我不去,老爹剛才真想揍我,我現在去少不了挨一頓暴揍!」
「父子倆哪有隔夜仇?有姨娘在你怕什麼?把話講明白了,也就對了!」
「你這個小兔崽子是不知道,突然聽說你被錦衣衛盯上的消息傳來,殿下差點衝去了北鎮撫司衙門找那條瘋狗理論!」
「倘若不是皇上攔住了他,稱你是在『釣魚執法』,且保證你就根本沒事兒,你爹今日可就要豁出命去給你報仇了!」
呂氏無奈開口勸道,還不忘伸出玉指彈了一下朱雄英的額頭,算作他胡鬧騰的懲罰。
胳膊擰不過大腿,最終朱雄英還是跟著呂氏亦步亦趨地來到了書房,見到了滿臉冷漠的太子爺。
「人來了,你們父子倆好好說說話,別又大呼小叫地嚇唬人!」
「你那樣子,也就能嚇唬嚇唬這些孩子!」
呂氏白了一眼太子爺,而後緩緩退了出去,帶上了房門。
見氣氛有些尷尬,朱雄英眼珠滴溜溜地轉了片刻之後,一臉賤笑地開口道:「老爹當真是威武雄壯,氣度不凡,兒子看您那是文武雙全,有勇有謀……」
「行了,別奉承了,你老子我還沒蠢到這個份兒上,相信你的鬼話!」
朱標氣呼呼地倒了一杯美酒,悠哉悠哉地自斟自飲了起來。
朱雄英見狀舔著臉上前拿了一個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
「嘭!」
一聲脆響,在太子爺目瞪口呆之下,這小王八蛋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自己對面,端起杯子與自己相撞,擺出了一副同台共飲的架勢。
「老爹,我跟你講這酒不咋滴,你等過一段時間,兒子讓你喝到真正的美酒!」
朱雄英吐著舌頭含糊不清地許下了承諾,太子爺卻是若有所思,雙眸時不時閃爍著精光。
之前這個小王八蛋所說的大買賣,原來是酒?
「你說的大買賣就是酒?那你可打錯算盤了!眼下各地還有很多百姓食不果腹,父皇是決計不會同意大規模釀酒的,省下這些糧食不知可以救活多少百姓!」
朱雄英聞言一愣,小臉上卻是沒有多少驚訝。
拋開其餘的不談,太祖爺的確是一位賢德明君,他可是真正將平民百姓放到了心裡。
現在的大明,缺錢啊!
太祖爺為了籌措軍費,不知道愁白了多少根頭髮。
若非如此,他又豈會同意借給自己五千兩銀子,他又豈會相信自己一個八歲的稚童能夠開發新買賣?
大明開創在一片廢墟之上,到處都是百廢俱興,到處都需要砸錢花銀子,他這個皇帝也是被逼的沒轍了啊!
「老爹你放心,兒子這白酒只走『精品路線』,只賣給達官顯貴、富商巨賈,量少質優,決計不會影響民生!」
精品路線?
只賣富商巨賈、達官顯貴?
對啊,這些傢伙為了爭風吃醋都能一擲千金,何況是一瓶酒呢?
朱標眼中的光芒愈發明亮,目光熾熱地看向自己的愛子。
「有一點為父不懂,天下美酒多的是,更是有山東秋露白等七大名酒蜚聲宇內,且不提你那新酒口感如何,你為何就能保證自己的新酒能夠賣的出去?」
這的確是朱標最為不解之處,他不明白這個小王八蛋哪裡來的底氣,敢在父皇面前誇下海口!
如山東秋露白等名酒皆是傳承百年、天下皆知的老品牌,其能夠在這個行業站穩跟腳至今,自然有著它的過人之處。
這個小王八蛋,憑什麼?
一口美酒下肚,朱雄英拍著胸脯豪邁開口道:「或許兒子的新酒口感並不能保證遠遠勝過那些名酒,但是論起宣傳推廣,兒子敢說整個大明都沒人能比得過我!」
開玩笑,後世那些宣傳推廣手段花樣百出,層出不窮,哪是現在這些商人能夠想出來的?
他朱某人可是最愛追劇,因此從小便在GG的滋潤下長大,說一句「天下捨我其誰」不過分吧?
的確,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各大名酒風味口感皆不相同,朱某人並不保證所有人都會接受口感偏辣的白酒。
但別忘了他是誰!
或者說,他背後站著誰!
壟斷,才能帶來暴利!
當白酒成為朝廷力推的官方國酒後,伴隨著鋪天蓋地的宣傳推廣,朱某人就不相信還爭不過山東秋露白等釀造名酒!
「英兒,少年郎銳意進取,自信張狂是一件好事,但凡事都有個度,過猶不及,慧極必傷啊!」
「自你大病一場後,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鋒芒畢露,這是好事兒,但也是壞事兒!」
「眼下朝局動盪不堪,令為父都有些心驚肉跳,你卻一腳踏進了這攤渾水之中,你讓為父如何應對?」
「雖然人人贊你為妖孽神童,人人稱你詩才驚世,但這些人中又有多少是誠心實意,又有多少是阿諛奉承,甚至還有多少是故意如此?」
「那些個老謀深算的老東西巴不得讓你這個皇長孫出面攪亂局勢,好讓他們渾水摸魚,從中謀利,你被人利用了卻渾然不知,反倒沾沾自喜!」
朱標的一番話,猶如當頭棒喝,驚醒了有些飄飄然的朱雄英。
尤其是他那句「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更是令朱雄英心臟驟停,身體瞬間緊繃,而後急忙打開了金手指,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倘若不是好感值沒有絲毫波動,朱雄英還真以為便宜老爹朱標開始懷疑上自己了。
好在他是一個儒學門徒,子不語怪力亂神。
「怎麼?嚇著了?你可知道,因為昨夜你在御書房的建議,父皇已經下定決心廢除四輔官,改命他們為修纂官,著手編纂萬書之書了,明日朝議便會通傳天下,召集群儒,修纂萬書之書。」
「還有今日你與錦衣衛發生的矛盾,自然躲不過有心人的眼線,他們定會連夜寫好彈劾奏摺,在明日早朝之上奮力彈劾錦衣衛!」
「這滿朝文武哪一個不是對錦衣衛恨之入骨,奈何其現在正當得寵之時,且沒有合適的藉口,所以百官只敢打打嘴炮,老老實實地夾著尾巴做人。」
「你今日可是親手送給了他們絕佳的藉口與理由啊,錦衣衛稱皇長孫是『陳氏餘孽』,這個藉口多麼完美?明日早朝定然是百官爭相彈劾錦衣衛,父皇可能都鎮壓不住,錦衣衛勢必會被責罰,那毛人屠還不將你恨到骨子裡去?」
這些朝堂秘辛並未讓朱雄英感到任何意外,或者說這原本就是他出手的目的。
《永樂大典》自然不能留給朱老四修,要修也是現在修!
昨夜太祖爺的反應已經證明,他逃不過這個致命的誘惑!
一句話:砸鍋賣鐵,老子也要修!
編纂大典最大的難題便是缺錢,而這也正是朱雄英的另外一個想法。
你缺錢?
沒問題啊,幫我推廣白酒,我們一起掙錢發財,多好!
白酒之暴利,足以填補一下編纂大典這個無底洞了。
至於錦衣衛,那是的確該收拾一下了,即便不為了自己的白酒生意,也要為了黎民百姓。
朱雄英現在算是想明白了,為何毛人屠會對自己說那一句「謝謝」。
剖開表面看本質,其實他和他的錦衣衛並不是受害者,他們反而是受益者!
太祖爺還要重用錦衣衛剷除不法勛貴,所以錦衣衛即便受到百官彈劾,也根本不會傷筋動骨,反倒是可以拔除錦衣衛內部那些為非作歹的禍害。
除此之外,錦衣衛完全可以藉此由明轉暗,成功轉移百官注意力,卸掉大部分怒火,最終落得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這位錦衣衛第一任指揮使,的確不是個省油的燈兒啊!
瘋狗毛人屠,朱雄英對此人的忌憚程度,陡然上升了一個台階。
「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兩件大事竟出自你這個八歲孩子之手,實在是令人有些無法接受啊!」
自己到底生了一個什麼樣的妖孽!
朱標都有些吃味了,愛子表現出來的驚人能力他都有些自愧不如。
朱雄英揚起小臉,得意洋洋地開口道:「老爹,我知道你有些崇拜我,但是礙於麵皮又不好開口,沒事兒,大聲講出來,這兒就我們父子二人!」
朱標聞言一愣,而後咬牙切齒地開口道:「呵,為父真是有些崇拜你啊!」
這酒雖然口感一般,但朱雄英接連幾杯下肚,已經是有些飄飄欲仙,大著舌頭答道:「沒事沒事,不要迷戀我,我只是傳說!」
「老爹,喝過一頓酒,我們以後就是兄弟了,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倆各論各的,我叫你『標哥』,你叫我英兒,絲毫不影響……」
朱某人正陶醉在美好的幻想之中,卻未曾發覺太子爺的臉色已經逐漸變青。
房門之外,呂氏嗔怒地罵道:「這個小兔崽子,活該挨揍!」
還什麼「標哥」,那自己不是成他嫂嫂了?
的確該打!
香菱與棋韻對視了一眼,盡皆看出了對方眼中潛藏的笑意。
自家這公子,可是真能作死啊!
在一向循規蹈矩的太子爺面前,說出這等胡話。
他不挨揍誰挨揍?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房門內便傳來了朱某人悽厲的慘叫聲。
「標哥……我錯了……別打了!」
「爹……親爹……我真錯了……」
「死老頭子……別打臉……」
呂氏及棋韻三人面面相覷,不知是誰先「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來。
原本三人在房門外等候,便是害怕太子爺當真將他打出個好歹來。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這小王八蛋的確該揍,不揍不行啊!
最好的香菱卻是有些擔憂地開口道:「這不會打出事兒來吧?」
呂氏還未回答,屋內便傳來了朱雄英下賤至極的時候。
「標哥,你再不住手,我喊人了啊!我家棋韻劍法無雙,單手就能打十個你!」
沈棋韻:「……」
香菱羞恥地別過臉去,悠悠開口道:「揍吧,太欠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