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如此江山,豈不讓人留戀
也先的確是想進攻居庸關。
可人倒霉起來,除了喝涼水都塞牙外,老天都跟他不對付。當也先率領大軍抵達居庸關下,老天下大雪了。也先望著那冰凍的城牆,無語凝噎。
正統十四年的第一場雪,
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早一些。
停靠在居庸關的紅衣大炮,
帶走了最後一片飄落的黃葉。
正統十四年的第一場雪,
是留在居庸關的情結。
你像一隻飛來飛去的蝴蝶,
在白雪飄飛的季節里搖曳。
居庸關的守將羅通充分利用了這場大雪,他命令守軍不斷往城牆澆水,於是,整個關樓都被凍成了冰,城牆變成了冰牆。
當也先看到整個居庸關變成了一塊巨大無比的冰磚時,他仰頭罵老天。這還怎麼進攻?搭把手的地方都沒有,走到關樓下都特麼打滑。
可他還是不死心,氣勢洶洶的挺近大明京城,總不能就這麼回去了吧?他下令進攻,因為居庸關上只有不足一萬人。
居庸關守將羅通一點兒也不慌,守軍是不多,但他有火炮和火銃,在配合弓箭手,對也先大軍一通亂炸。
也先看到自己的兵跟雪花一樣在空中飄過,他終於知道。
打不過,根本打不過!
這時,伯顏急急策馬到他身邊,稟報:「大汗,明軍追兵離居庸關只有三十里了。」
也先無奈下達撤退的命令,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
他轉頭看了眼一直被帶著的大明正統皇帝,心想,老子可不想當俘虜。
瓦剌大軍全線撤退,不打了不打了,真不打了。
也先坐在馬背上,帶著無盡的遺憾和惋惜再次遙望大明京城。
他想不通!
土木堡,老子都能贏,為什麼到了京城,反而輸了呢?
本汗,還會回來的!
……
朱祁鎮和石亨追到居庸關,也停下了。
他們登上了關樓,望著那茫茫大雪中的倉皇奔逃的也先大軍。身穿盔甲的朱祁鎮,握了握手中的刀,低聲念:
「隆冬飄雪時分,寒刀出鞘,橫放豎鋒,無人時切雪,有人時割頭飲血。」
這段日子,他與眾錦衣衛血染沙場,放心的把後背交給他們。他開始有點明白,什麼是袍澤之情,或許和兄弟們在這守邊關,比回去做皇帝自由多了。
「陛下,該回去了。」石亨拜道,「你再不回京城,于謙大人到時候肯定治末將的罪啊。末將這回立了功,還想當大一點的官呢。」
「瞧你這點出息!」朱祁鎮橫一眼。
終於是勝了,他這會兒一身輕鬆,此刻望長城內外,萬里雪飄。
「如此江山,的確讓人留戀。」他喃喃道。
他立在雪中,讓石亨傳令大軍在居庸關休整一晚,明日回京。
夜晚。
篝火熊熊,將士們舉杯痛飲,朱祁鎮與眾將士同樂。
石彪帶著那剩下五十來個錦衣衛,端著酒杯來到朱祁鎮面前,躬身一拜:「陛下,臣等敬你一杯酒,以後,上刀山下火海,只要陛下一句話,臣等萬死不辭!」
「屁話!」朱祁鎮舉著酒杯,面色沉痛,「朕不希望你們赴死,好死不如懶活著。石彪,這次死去的兄弟,都記好了,回去後,撫恤他們的家人。」
「都記著呢!」石彪眼中濕潤,嘴角抽了抽,「為陛下你擋一箭的小石頭,斷氣前,還很得意。那小子,到了地下,估計還跟其他兄弟吹牛呢!」
朱祁鎮把杯中酒灑下:「我們先敬他們!」
這一戰,不光光是這些追隨朱祁鎮的錦衣衛,全軍上下,都崇敬皇帝陛下。
萬軍中取敵將首級,差點斬殺瓦剌大汗也先。
如此英勇的陛下,足以讓他們自豪。
……
翌日,大軍班師回朝,然歸心似箭之情卻已不再迫切。
朱祁鎮拒絕了舒適的馬車,選擇了騎馬而行。可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讓他的心情愈發沉重,仿佛每前進一步,心頭就添上一塊巨石。
也先大軍的鐵蹄南下,如狂風掃過,所到之處,百姓家園淪為廢墟,財物被搶掠一空。
加之今年天災連連,旱澇相繼,農作物枯萎,生計無以為繼,這一路下來,是滿目瘡痍,淒涼異常。沿途村落,不說十室九空,偶有炊煙裊裊升起,也是稀疏零落,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與無奈。
路過一個村子,一個牧童騎著青牛唱著一首歌謠: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
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從狗竇入,雉從樑上飛。
……
「不是有軍戶麼?怎麼還會要百姓從軍?」朱祁鎮問。
「陛下,這些念衛所軍大量逃亡,朝廷不得不從百姓中徵召。」石亨回答。
朱祁鎮哼一聲。
原本朱元璋那一套把人世世代代定死的戶籍職業制,就不合理。
「朕這一路,碰到不少流民。」朱祁鎮皺眉,「他們怎麼不回去耕地?」
「這……」石亨欲言又止。
「知道什麼就說!」朱祁鎮瞪眼。
石亨面色糾結了一會兒,而後攤手道:
「陛下,臣說了,你可別怪罪,他們是沒有地了,可不變成流民?」
「哎,從仁宗爺開始建仁壽宮莊、清寧宮莊、未央宮莊等起,許多土地歸皇家。那下面許多王爺、文武百官紛紛效仿,大量兼併土地。他們公然搶奪民田,或將百姓耕作後的熟地指為荒地報審下來,或以低價強行購買,導致百姓土地被大量掠奪。」
「正統元年十月統計,宦官外戚所占的田地就達到了六萬多畝。正統五年,根據戶部調查,各地藩王占據了百姓的田地達到了一萬多畝。」
「還有,這些年天災不斷,更是血上加霜,百姓吃不上飯啊,被那些人低價賣走了土地。」
朱祁鎮聽著,眉頭皺起。
這特麼是個爛攤子啊,敗家就是容易,仁宣之治才過去多少年,就墮落成這樣了?
三楊死後,正統皇帝親政,從寵信王振開始,大明的危局就註定了。
「我特麼該怎麼整?」朱祁鎮心中嘀咕,「都做皇帝了,還不得瀟灑?這些事關我屁事?老子這假皇帝還不知道能做多久呢。」
他目光掃過,儘是滿目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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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