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也先揮師南下,偽帝內憂外患

  第154章 也先揮師南下,偽帝內憂外患

  正月初六,開朝。

  雪已經停了,可天還是很冷,百官走在御道上,穿著嶄新的朝服,相互道新年好。內閣首輔商輅,與郕王朱祁鈺並肩而行。

  「也不知道刺殺陛下的刺客查到沒有。」郕王一嘆,「天子腳下,竟然發生這等事,駭人聽聞啊。」

  商輅目光兇狠:「行刺陛下,當誅九族。」

  郕王眉頭緊皺,湊近幾步,壓低聲音道:「刺客們喊著『誅殺偽帝』,閣老你怎麼看?」

  商輅冷哼一聲:「有人幕後搞事,居心叵測!抓起來,統統誅九族。」

  他沒有絲毫猶豫,態度極其堅決。郕王微微含笑,點了點頭。兩人到了奉天殿前,站在最前方,回頭望去,百官都已經到了,列隊而站。

  隨著早朝的鐘聲響起,百官依次入殿。今天是新年第一次早朝,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員都到了,當然大部分是站在外頭。

  朝參之後,皇帝朱祁鎮說了新年祝詞。而後,百官奏事,因為是新年第一天,也沒什麼大事,都是一些謝恩的話。

  當然,今天確定了離京赴地方任職的官員名單,他們得儘快離京赴任,才不會影響地方的事。開春後,事情是最多的。

  而後,退朝,各部自己忙自己的。

  朱祁鎮只召了于謙到乾清宮進行小朝會。一進門,朱祁鎮就急問:「北邊有消息嗎?」

  于謙拜道:「暫時還沒有,不過年前石亨和楊貴芳都發來諜報,要糧草,要儘快把新兵送過去。他們都認為也先或許等不到開春,只要大雪融化,草原大軍就會南下。」

  「那還等什麼?」朱祁鎮攤手,「雪也停了,開動吧。」

  「遵旨。」于謙領命。

  「對了,出征時,朕親自送他們。」朱祁鎮道。

  ……

  于謙走後,朱祁鎮讓太監把北疆邊境圖掛起來。這圖掛在了那天下長河圖對面,整個乾清宮,這兩張圖最顯眼。

  他站在圖前,望著那標識出來的關隘,沉思。他當然不會認為自己能指揮打仗,一本兵書都沒讀過,自己又不是將才。不過,作為一個皇帝,他什麼都得懂一點。

  還真是天子守國門啊,京城離居庸關也太特麼近了。

  他站在地圖前發呆,如今大明朝的邊關防衛,還是太祖時期規劃的九邊重鎮。太祖起初是希望他兒子們能守的,所以有九大塞王。

  「都看出什麼了?」一個聲音傳來,「你莫不是還真想親征?」

  朱祁鎮回過神,轉頭看到太后站在那,一襲紫色長裙,氣質高貴又端莊。她來了一會兒了,見朱祁鎮看圖發呆,也就沒出聲。

  「你怎麼來了?」朱祁鎮意外。

  他這乾清宮,太后是極少過來的,名義上是說不想被朝臣說她還干政。

  「給你送湯啊。」太后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

  她彎腰放下,身段呈現出一種迷人的曲線,雙臂伸出,長袖捲起,露出了白皙的皓腕,身子微微前傾,一手拿碗一手盛湯。

  「你突然這麼好,我不習慣啊。」朱祁鎮走近坐下,「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湯里不會有毒吧?」

  太后端著碗,遞到他面前,美目挑釁:「你敢喝嗎?」

  朱祁鎮接過來,咕嘟咕嘟一口喝完,砸吧了下嘴:「下回少放點鹽。」

  太后嘴角含笑,在他對面坐下,抬眼看著那牆上的地圖,問:「也先一定會南下嗎?」

  「是!」朱祁鎮肯定的點頭,「不南下,他們沒吃的啊。」

  太后眼中閃過擔憂:「一群餓極了的狼,他們能咬碎長城,你可不能掉以輕心。你打算如何應對?」

  朱祁鎮也看著地圖,攤手道:「無非就是兩招,耍反間計,分化他們內部,還有就是靠我們自己抵抗了。這一次,朕要戰於國門之外!」

  他的雙眼瞬間閃出光芒,信心十足。

  太后微微愣神,自己也盛一碗湯,喝了一口,眼眸垂落。

  ……

  這天,終於出了太陽。

  不過,寒風依舊冷冽,朱祁鎮站在大營的高台上,望著下方列隊而站的將士,心中激盪。他很期待這支新軍,能在戰場上錘鍊出來。

  他的面前,是新軍的三位主將:三千營主將王越,五軍營主將朱永,神機營主將白圭。他舉起酒杯朝著三人道:「拜託了!」

  三人恭敬的一拜,把手中酒一飲而盡。王越眼神熾熱:「陛下,你跟我們說的決戰於國門之外的理念,很有嚼頭,臣去了,一定與石亨,楊貴芳他們好好琢磨。」

  「朕就提出這麼個想法,運用在你們。」朱祁鎮攤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們打勝仗就行。」

  三人聽了,朗聲大笑。

  這一日,十萬新軍開拔,開往北疆。朱祁鎮和于謙,站在高台上,望著大軍遠去。朱祁鎮感慨一聲:「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其實這詩啊,並不豪邁,還是回來的好。」

  于謙愣了片刻,一笑:「陛下,你剛剛激勵他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那話說的,臣都以為,大丈夫就該馬革裹屍還。」

  「老於,拆台了不是?」朱祁鎮白眼,「走,回軍帳,我們還是研究下如何戰於國門之外。」

  兩人回到了軍帳中,這裡也掛著一副邊疆圖。朱祁鎮盯著看了一會兒,指著圖上一個位置問:「脫脫就在這裡吧?也先若是南下,他不趁機收復地盤?」

  于謙沉思了下道:「郭登已經聯繫上脫脫,答應給他們部分糧草,還要他們用戰馬來換糧。不過,這個脫脫狡猾的很,也先南下不遭遇大敗,他應該會繼續保存實力,這廝被也先打怕了,真給黃金家族丟臉!」

  朱祁鎮若有所思的問:「也先南下,應該會留人防範脫脫吧?」

  「不出意外,應該是阿剌知院。」于謙道,「雖然也先與阿剌知院有矛盾,但是畢竟都屬於瓦剌部,脫脫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朱祁鎮緩緩點頭,大腦飛速運轉。于謙上前一步,指著地圖道:「陛下你說的決戰於國門之外,還是有可能的,就看石亨,楊貴芳,還有新上去的王越,朱永,白圭他們是否能配合了。我軍如今騎兵的實力,並不比草原騎兵差,何況我們還有神機營。」

  他開始對著地圖分析,朱祁鎮聽得極其認真。

  ……

  乾清宮。

  朱祁鎮回來時,已經是下午,他立刻召見了錦衣衛指揮使石彪。

  「陛下,案子還未有進展。」石彪跪拜,「臣有罪!那參將死後,線索就斷了。事涉藩王,陛下你說要慎重,錦衣衛許多手段不好用啊。」

  「別特麼找原因!」朱祁鎮冷道。

  「陛下,臣斗膽,藩王可能都要陛下命了,陛下你就不用顧忌了。」石彪拜道,「這可不是仁慈的時候,陛下你熟讀史書,知道臣的意思。」

  朱祁鎮被氣笑了,也只有石彪這樣的心腹大臣,才敢這麼說。他拍了拍石彪的肩膀,道:「朕明白!你難,朕也難,很快就面對內憂外患的局面。」

  石彪抬起頭,眼中殺機畢露:「陛下,那更是不能手軟,三年前,還是你說的,要殺出一條路。陛下,三年過去,你咋還變柔軟了呢?陛下,不是臣說你,不能沉溺溫柔鄉。溫柔鄉英雄冢,你可是要成為聖君的人啊。」

  朱祁鎮:「!!!」

  哪輪到你這個粗鄙武夫來勸諫朕了?

  「滾滾滾,查你的案子去。」朱祁鎮揮手。

  「陛下,切莫消磨了英雄氣啊。」石彪走到門口還喊了一聲。

  朱祁鎮扶額,哭笑不得。

  ……

  一個月後,北疆。

  大雪雖已悄然退去,留下一片片斑駁的殘雪,但空氣中依舊瀰漫著刺骨的寒意,仿佛冬日之魂不願輕易離去。寒風如利刃般切割一切,帶著哨音穿梭在荒蕪的山巒與沉寂的草原之間,捲起陣陣塵土與細碎的冰屑,天地間一片肅殺之氣。

  天空像是被厚重的鉛雲遮蔽,不見陽光,只偶爾有幾縷陰鬱的光線費力穿透雲層,投下斑駁而幽暗的光影。這樣的天色,讓人心生壓抑,仿佛連呼吸都變得沉重。四周,遠山輪廓模糊,近處草木皆顯蕭瑟,一片死寂之中,只有風的呼嘯和偶爾傳來的野獸低吼,增添了幾分不祥之感。

  二十四騎從草原某處疾馳而過,他們各個渾身是血,有的人身上的刀傷還在汩汩冒血。其中十幾匹馬上,還馱著屍體。

  為首的竟然是楊貴芳,他一個急停,環視四周後道:「他們應該不會追來了,大家休息一下,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他們迅速下馬,坐在地上,取出食物和水,大口大口開喝開吃。楊貴芳走到一個神色哀傷的年輕人面前,一笑:「王越,還沒緩過來呢?你丫可是新軍三千營主將,就這個膽?」

  「老劉是為了幫我擋刀,才死的。」王越眼中含淚。

  他領著新軍到了北疆,就被分配到了大同。與楊貴芳同齡,又都是心高氣傲之人,很快就混熟了,聽說楊貴芳要親自帶一隊探子入草原,他硬是要跟來。

  「別娘們唧唧的,你這樣,老劉看不起你。是吧,老劉?」楊貴芳拍了拍馬背上的屍體。

  探子的規矩,要帶袍澤的屍體回去。實在不行,也會燒了,不給敵人留下任何線索。楊貴芳眼中的痛楚一閃而過,對王越道:「什麼是袍澤?就是能放心的把後背交給他,今天不是你,換成其他人,老劉也一樣會毫不猶豫的擋下那一刀。」

  「是我沒用!」王越咬著牙道。

  「這就是戰場!」楊貴芳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在戰場上多殺敵,把老劉的那份功勞,一起掙了,你就對得起他。」

  他很理解王越的心情,因為幾個月前,他也如王越這般。他自己都想不到,才短短几個月,他這個瀟灑如玉的公子,變成了一個心如鐵的糙漢。

  「好了,我們該出發了。」他揮揮手。

  二十四人上了馬,疾馳而去。

  ……

  當他們回到大同城,守衛們看到馬背上的屍體,齊齊右手橫與胸前,致敬。楊貴芳帶著王越,來到中軍大帳。

  郭登正立在地圖前,向另一個人解說著什麼。楊貴芳和王越看到那人,都一驚,齊齊行禮:「參見石帥!」

  那人是石亨,已經是北疆邊軍的主帥。石亨犀利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瞪眼:「你們兩個,身為主將,竟然親自去探情報?簡直是胡鬧!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你們不懂?需要你們親身去犯險?」

  楊貴芳樂呵呵的上前:「石帥你別生氣,下次不會了。我們這次入草原,可得到了一個大情報。」

  王越也上前一步,沉聲道:「也先,他來了,帶著三十萬大軍,來了!」

  石亨和郭登,齊齊大驚。

  楊貴芳詳細說了一遍,原來他們這次入草原,碰到了也先的大軍。但是,他們在撤退的時候,被對方的探子發現了,雙方一番激戰,死了十幾個袍澤。

  「立刻奏報京師。」石亨下令,「本帥回宣府,這裡就交給你們了。楊貴芳,王越,你們要決戰於國門之外,看你們的本事。」

  「是!」楊貴芳,王越齊齊領命。

  ……

  京城。

  朱祁鎮正在文華殿與內閣大臣們議事,今年內政的主軸依然是推行新政和治河。內閣這邊終於都沒了異議,麻煩的還是在地方。

  作為皇帝,他也理解到了太祖的難處,那就是誰都不敢信。地方士紳,如果與地方官聯合起來,那就能懵他這個皇帝。

  所以朱元璋搞出了個地方三司,讓他們相互牽制。可這又產生冷外一個結果,就是三司內耗。朱祁鎮雖然徹底啟用了巡撫成為地方一把手,可他也擔心巡撫和士紳聯合啊。

  如要牽制巡撫,又得抬出另外的職位,那又開始內耗。他發現,特麼,這就是個死循環。可如今要推行新政,只能相信巡撫了。實在不行,到時候把巡撫調換,讓他們換個地方。

  「陛下,南方的漕糧,也陸續到京了。」商輅稟報。

  因為南方路途遠,所以他們的漕糧都是第二年到京,有的甚至要九月才能到。朱祁鎮微微皺眉:「讓南方的省加快,朕擔心北邊很快就要開戰了。」

  他話音剛落,于謙急急進來,手裡捧著諜報,參拜道:「陛下,邊疆八百里加急,也先,他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