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雨寺二姝(下)(修)

  這大雄寶殿可能是這座新廟唯一完工的建築,裡頭的裝潢也基本完成,只不過這寶殿不是待客之所,而是給人參拜菩薩的,所以這西殿也沒個椅凳,只有幾個蒲團鋪在地上。

  高務實這廝前世自然是很進步的,所以他是個無神論者,見了這些東西毫無敬意,找了個看起來最乾淨的蒲團一屁股就坐了上去,要不是考慮到神像對面還有人,他甚至恨不得把幾個蒲團湊在一起擺成一排,然後躺上一會兒,不過此刻他卻只能坐下休息。

  對於這廟中兩名沒有露面的女眷,他多少有些好奇其身份,但也談不上有什麼窺視之意。因為南城這邊佛寺道觀很多,想來也就是兩個出門進香的富貴女子罷了,跟他實在毫無關係,等會兒雨過天晴出了門,一輩子也不會碰到第二次。

  但讓他意料不到的是,他不關心對方,對方卻關心上他了。

  這邊高務實剛剛坐好,大雄寶殿的神像那邊便傳來之前那說話女子的聲音:「那孝廉,你是河南的舉子,本……咳,奴家向你打聽個消息可好?」

  咦?

  高務實略微有些詫異,不過還是開口應道:「小姐有事但問無妨,不過學生在家鄉時出門甚少,小姐要問的事情,學生可能未必知曉。」

  他的語氣淡淡的,甚至還特意帶上了一些疏離感,畢竟雙方素不相識,太熱情搞不好會被誤會,那就太影響他高龍文、高解元的士林清譽了。要知道這年代可跟後世不同,作為讀書人而言,狎妓風流可能被視為雅事,但調戲良家那就是取死有道了。

  不過對方似乎並不介意他的疏離,立刻問道:「不知孝廉可聽說過新鄭高家?」

  誒?怎麼還問到我家來了?難道對方家中尊長還是個「高黨」不成?

  高務實應道:「小姐說笑了,學生既是河南舉人,自然知道新鄭高氏。」

  那是,這隆、萬二朝的河南讀書人,要是連新鄭高氏都不知道,乾脆就別讀了吧。

  那小姐的聲音再次傳來:「那你可知道新鄭高氏今科可有人應試中舉?有一個叫高務實的,他中舉了嗎?」

  好嘛,不光是問新鄭高氏,乾脆直接問到我頭上來了?我好像不認識你啊……別說認識了,連你的聲音我都沒聽過啊!

  高務實來了點興趣,哈哈一笑:「新鄭高務實麼?他中舉了,是本科河南解元。」

  「你笑什麼?」

  「呀!中了解元?」

  這次倒好,一下子傳來兩個聲音。

  更有意思的是,之前那個聲音聽起來年紀就不大,而這次多出來的一個聲音,似乎年紀還要更小一點。以高務實的耳力聽來,這個新冒出來的聲音,其主人恐怕還沒及笄。

  高務實笑道:「怎麼,高務實中了解元有什麼不好麼?」

  這句話顯然是回答那個聽起來年紀更小的聲音的,但對方這次沒有應答了。

  倒是之前一直問話的聲音有些不滿地再次發問了:「我問你的話,你還沒答呢?剛才你笑什麼?還有,人家既然是你河南解元,那便是五經魁首、一省表率,你怎好直呼他的姓名?你這孝廉莫不是考不過人家,心生嫉妒了?」

  「誒誒誒,這位小姐,可莫要憑空污人清白,學生怎會嫉妒他?他就是考得再好,學生也是絕不會有半點嫉妒的。」

  「是麼?」那聲音聽起來很是有些懷疑:「你跟他是什麼關係?同族還是同窗?」

  「是……呃,只是跟他很熟而已。」高務實隨口回答,然後立刻打岔道:「二位小姐不問別人,卻單問他一人,莫非家中和他有甚淵源?」

  那小姐笑道:「淵源麼……自然是有的,我姐妹二人對他可熟悉得很。」

  啥?

  你熟悉我個鬼啊!我連你們倆的聲音都沒聽過,做夢熟悉的嗎!再說,我們都說了這麼多話了,你們要是熟悉我,還能聽不出我的聲音來?

  高務實皺著眉頭,琢磨要不要拆穿這姑娘的胡說八道。

  那小姐等了一會兒,見高務實沒了言語,不由奇道:「誒,孝廉,你怎麼不說話了?該不會是你跟他根本不熟,怕被我們拆穿吧?」

  高務實簡直無語了,沒好氣地道:「學生只是在想,高務實可沒跟學生說過認識二位……呃,二位小姐貴姓?」

  神像那頭似乎竊竊私語了一下,然後依然是那聽起來略大一些的小姐笑著回答:「本來不應該告訴你的,不過你既然和高務實很熟,那倒是可以給他一分薄面,我姐妹嘛……免貴姓姚。」

  姓姚?

  高務實苦苦思索,我認識的高官顯貴雖然多,但似乎沒有哪家姓姚的符合敢收用閹人這一條啊?

  過了一會兒,那小姐又有些不滿地問:「你這孝廉當真不懂禮貌,怎麼說著說著又沒聲了?」

  高務實被她打了個岔,更想不起來了,也沒好氣地道:「學生懂不懂禮貌先不說,小姐你的禮數可也不怎麼樣。」

  「我?」那小姐頗為詫異:「我怎麼不懂禮數了?」

  「你剛才責備學生直呼高解元姓名,可你自己難得不是一直都在直呼他的姓名嗎?這難道就是小姐的禮數了?」

  「哦……你說得好像也有些道理。」那小姐想了想,問道:「可是他去年就辭官了,我也不能叫他高觀政,而且他好像尚未表字,難道我還要叫他高新鄭不成?那可是對高先生的稱呼,我即便敢叫,他怕是也不敢應吧?」

  高務實嘆了口氣,道:「姚小姐,你們二位的消息看來不甚靈通,本次河南主考於公,也就是高務實的座師,已經給他贈了表字,叫『求真』。」

  「於先生贈的?」那姚小姐稍稍一怔,繼而又仿佛發現了高務實的把柄,大聲道:「你既然知道他字求真,為何仍然直呼其名?」

  「呃……」高務實一時語塞,乾脆也懶得編了,嘆了口氣道:「我當然可以直呼其名了,因為我就……」

  高務實一句話還沒說完,忽然聽見門口的高家家丁大喝一聲:「什麼人!」

  緊接著,一個有些熟悉的男聲冷冷地傳來:「爾等若不想驚了你家主人,就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