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頭皮癢」終於登場了

  第391章 「頭皮癢」終於登場了

  若是時光倒流一年半,魏忠賢估摸著,李貴妃聽到「鄭海珠」的名字時,一定會脫口道:「這個不嫁人、卻盡往男人堆里扎的賤貨要作甚?」

  畢竟,當初客印月攛掇著魏忠賢放了那塊松江圈絨帕子去乾清宮後,眼前這位西李娘娘翻出帕子時,就大鬧著罵過。

  但今時不同往日,西李成了貴妃,雌競勝出的快感,短暫地掩蓋了幾分她的淺薄潑蠻。

  她見姓鄭的確實只喜歡各處跑,牴觸感便褪去些。

  鄭海珠去歲自魯地回京,送了一套紅寶石頭面來,說是自家在海外跑船時,從緬密收了高貨,請魯王府的巧匠精心打制,祝賀娘娘封妃。

  李貴妃至此,莫說嘴上,便是心裡,也將「賤貨」二字淡忘了。

  此刻,李貴妃瞧著魏忠賢:「咦?她怎會關心我爹的墳地?」

  魏忠賢堆著笑:「奴婢告訴她的,她手裡有能人,咱幹嘛不用。她倒也懂事,主動請纓。」

  李貴妃翻了翻眼皮:「那快把她喊進來唄。」

  鄭海珠走進翊坤宮,行過禮後,先取下前臂上挎著的妝奩盒:「娘娘,前幾日,海外的掌柜又發回寶石來,這次從松江換的運河,直接送到我京中鋪子裡。我一看,有顆緬密紅寶石,顏色正與挑心簪上那顆配得起來,趕緊送進宮裡,可以讓內造所的匠人為娘娘做枚戒指。」

  李貴妃眼睛一亮:「拿來我先瞅瞅。」

  宮女接過盒子,碰到貴妃跟前打開。

  李貴妃拔下頭上的簪子,對比一番,笑得歡喜:「真是一對雙生子似地,鄭夫人,你費心咯。」

  忽又起興,帶著揶揄的口吻向鄭海珠道:「聽說你在京里,養了個小白臉?喲,本宮從前還真沒看出來,你總是一本正經、憂國憂民的模樣,原來,心裡頭,還是會拱火呀?」

  身份高了,素質未必跟著上去。

  鄭海珠對這種人,在現代社會看得夠多了,況且眼下是要借這位娘娘的手,除掉客印月,故而,聽了李貴妃粗俗淺薄的言辭,鄭海珠並無應激感。

  她佯作訕訕之色道:「娘娘說笑了,哪是什么小白臉,比臣還大一兩歲,脾氣也古怪,學魏晉名士之風。沒辦法,臣就吃這一套。」

  李貴妃不屑地「哧」了一聲:「那麼多胸前有補子的,你倒不喜歡,也是奇了怪了。行,不說你的風流事了,說說昌平。」

  昌平,就是李貴妃給親爹選「吉壤」的地方。

  天子朱常洛,是人到中年才披上的龍袍,所以登基後,禮部和欽天監就循例,張羅著給他選陵寢。

  一通風水看下來,定了昌平的「景泰窪」附近。

  李貴妃聽說後,也吵著要將她爹的吉壤,從原本定下的滄州,換到景泰窪,說是自己死後肯定也是進的景泰窪,可以隨時去看爹爹,好比回娘家,況且國丈的封號就是「昌平伯」。

  朱常洛見到這個作天作地的妃子,已經煩得不行,她說啥都是「好好好」,免得她又鬧。

  不料,昌平伯的墳地開挖後,地下不斷滲水。主持吉壤的官員報告說,不但排水人力要增加,陵墓本身的圖紙也要改,費用都得上去。

  李貴妃問工部要銀子,工部懟了回來,說戶部不會同意的,又說,就算萬曆的生母那位李貴妃,她爹修吉壤也就花了這個數,從沒聽過,大明一個伯爵爵位的國丈,挖個墳,比真正的國公還費錢的。

  「吃我們朱家的俸祿,不給朱家的人好好辦事,這要是在嘉靖爺的時候,別說烏紗帽了,命都被杖沒了!」李貴妃恨恨道。

  鄭海珠忍住胸中湧上的厭惡,告訴李貴妃,自己聽魏忠賢說了娘娘的難處後,立刻去信,讓自己從前的屬下、如今受僱於魯王府的宋先生來京,去昌平實地勘測後,一定能想到解決目前抽水和將來排水的好辦法。

  李貴妃見這婦人說得誠摯,思忖片刻,也想不出這裡頭有什麼自己吃虧的地方,便欣然道:「成,你出了這個力,也算是把當年在通州得罪我們李家的錯處,彌補了。」

  魏忠賢嘿嘿笑著:「娘娘,通州那回,正是奴婢跟著娘娘的莊頭一起辦事的,當時,鄭夫人給幾個鄉民說話,其實也是受了左光斗的矇騙。」

  這麼一講,李貴妃更作了恍然大悟之態,盯著鄭海珠道:「我說你怎麼比從前明白些了呢,定是覺得,那些文官就沒幾個好東西,還是與我們親近些好。」

  鄭海珠擺出一副「娘娘英明」的表情。

  第一步棋走完,魏忠賢繼續留下來聽李貴妃擺譜,鄭海珠則出了翊坤宮往南,去文華殿,看看自己的兩個得意門生。

  歲初,朱由校受封太子,朱由檢受封信王。

  朱由檢才十二歲,雖成了親王,還能在紫禁城住幾年,才就藩,所以仍與皇兄一同去文華殿讀書。

  主管皇子進學事宜的孫承宗,根據朝廷的旨意,很快要去宣大鎮擔任總督,填補崔景榮離職後留下的空缺。

  恰好盧象升中了二甲進士,左右是要授予外州官職的,孫承宗又特別喜歡這個不只嘴上空談的東林新秀,便稍加運作,讓吏部安排盧象升去大同做推官。

  鄭海珠聽說後,欣喜不已。

  孫承宗、盧象升、張名世、馬祥麟、滿桂……這麼一來,宣大重鎮,從文到武,都是能臣悍將了,而且通過自己這個中間人,可以進一步整合資源。

  等馬祥麟和滿桂往東,到大寧鎮與黃尊素、黃祖德會合,將大寧修起來,扎紮實實地駐進敢於和韃子野戰的軍隊,喜峰口外到宣大北邊的防線,就築牢了。

  盧象升也對這個上任地點十分滿意——他這個軍事迷,終於可以去到大明的九邊重鎮之一,就像鄭夫人他們在遼東的撫順、塞外的蒙古一樣,實踐火器禦敵、殺敵的打法了。

  只有朱由校和朱由檢不大高興。

  他們太喜歡講四書五經不枯燥、做各種戰船更好玩的盧師傅了。

  朱由檢甚至與哥哥出主意,要不乾脆去稟報天子父親,讓盧師傅娶了他們的妹妹六公主朱徽妍。大明的讀書人一做了駙馬,就不能再做官。

  朱由校還真將此話聽進了心裡,只因更親近鄭海珠一些,便把這想法先去與鄭師傅說了,結果被鄭海珠直截了當斥了幾句,說他們如果真的敬愛盧師傅,怎會阻礙盧師傅的報國之志。

  今日,是盧象升前往宣大上任前,最後一次給兩位皇子講課,鄭海珠自然要去看看。

  她剛過了文昭閣,忽聽身後有人喊:「前頭,可是鄭夫人嗎?」

  鄭海珠回身,見是一位身著褐綠五品翰林官袍的男子,雖看著有四旬年紀,眼角的魚尾紋頗為明顯了,面容五官卻還清俊。

  只是那目光,既想表達儒雅君子的禮儀有度,又分明透出藏不住的傲視與參研意味,令鄭海珠的第一觀感,就不太舒服。

  「尊駕是?」

  「噢,本官右春坊中允,錢謙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