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自己親爹的審視，朱橚也不敢多說，只得應道：「林家所犯得罪孽，按照大明律例，應當株連九族。」
「所以，哪怕林正一家，早就遠遷皇城，在你看來，仍舊應該一同問斬？」
朱元璋看著朱橚的眼神沒有絲毫的挪動。
「是。」
朱橚點頭。
朱元璋沉默了，只不過他背在身後的手攥緊了鬆開。
「可兵部尚書在那個位置上蹲了那麼多年，勞苦功高。」
「朕就這樣？廢了他？」
林家滅門，朱元璋不在乎。
可是，林正身為兵部尚書，手握要權，若是真的把兵部尚書折進去……
那整個兵部，雖說不至於亂套，可到底也會讓他焦頭爛額。
在沒有找到頂替林正的人選之前，林正自然是動不得的。
「老五，你先回吧。」
朱元璋拿著那一疊林家的罪證，轉身走回了自己的桌案旁，垂著頭，翻看著手中的紙張。
朱橚見狀，默默退了出去。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朱橚臨來之前，雖然對那些證據做了手腳，可是也並未把林正那一脈族人摘得太乾淨。
若是過於乾淨，在渾濁的林氏家族裡面，這麼一股清流，很容易引起別人的猜疑。
所以，依照他親爹的性子，定然不會相信，反而會讓錦衣衛更加側重的調查林正一脈。
到時候，得不償失，倒是真的會把林正折進去。
所以朱橚在裡面還是留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證據。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誰能真的出淤泥而不染。
反而這些無關痛癢，雖然夠得上小懲，但罪不至死的證據，才能讓林正真的從中全身而退。
從朱元璋剛才的話中，朱橚已經聽出了朱元璋對林正的寬容。
林正這個人，不得不說是有本事的，否則朱橚也不會看上林正，與林正與虎謀皮。
朱元璋自然看重林正，所以這些證據，不但不會成為林正的掣肘，反而可以讓朱元璋放下對林正的戒心。
雖然朱元璋忌諱貪官污吏，可是同樣的，若是一個人無欲無求，朱元璋也不會真敢重用這人。
知父莫若子，朱橚知道自己親爹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也就拿捏了朱元璋的心理。
況且，他手中還有一個利器，那利器，也是朱元璋放過林正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等到朱橚離開了之後，朱元璋摩挲著桌案上的紙張沉思著。
「你覺得，朕應該怎麼辦？」
朱元璋的話，問向的是旁邊站著的蔣瓛。
從朱橚來的時候，蔣瓛便在殿後候著了，只不過是在朱橚走後，蔣瓛才走到明面上來。
「臣，覺得五殿下所言有理。」
蔣瓛恭敬的站在那裡，語氣中聽不出絲毫的起伏。
「蔣瓛，你現在真的是學的奸猾了不少。」
朱元璋自上而下打量著蔣瓛，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你現在和黃狗兒那個老貨學會了，遇到事情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你明知道老五急著處理林正，是為了讓他手底下的人頂替了林正的位置。」
「你還在這裝傻充愣，說老五說的對。」
「這兵部，朕就算是要換人，也得換成咱大孫兒用的上的人。」
「林正為人為官都沒問題，可惜就是攤上一幫吸人血的親戚。」
「不過老五還以為自己收買了林家那幫親戚的人心，便能指使林正為他所用……」
「算盤是打的不錯，換做旁人，許是真的被老五捏到了七寸。」
「可惜了呀……」
「也難怪老五現在急著跳出來踩上林正一腳。」
「自己養了那麼多年的狗，不幫自己看家護院，還不聽話，是個人也會跳腳。」
朱元璋嘆了口氣，又翻了翻自己桌案上最上面的幾張紙。
「罷了，左右這林正家的人，犯得都是小錯，看在他給朕賣命的面子上，朕就饒他一次。」
「老五，怕是不能得償所願了。」
朱元璋將那一疊證據扔給了蔣瓛：「除了林正那一脈，其餘的林家人，你自己個兒看著辦吧。」
「蔣瓛，偷奸耍滑這種事情，在咱這不好使。」
「黃狗兒是黃狗兒，他不干朝事，行的就是個奴才的本事。」
「所以他置身事外，懂裝不懂，朕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你是什麼身份，行的是什麼事情，你自己最好端的明白。」
「若是再想像這般糊弄朕，你這個指揮使，也就不用幹了。」
朱元璋的語氣平平淡淡，可是每句話都讓蔣瓛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是，皇上。」
蔣瓛跪倒在地，不敢動彈絲毫。
「別以為朕老了，糊塗了，好糊弄。」
「就算朕老了，朕也是大明的帝王，一國之君。」
「蔣瓛，你自己拎清楚，下次若是再犯，就不用再出現在咱眼前了。」
朱元璋說罷，像是累了一般，闔上了眼睛。
乍看上去，人仿佛睡著了一般，可是蔣瓛卻知道，朱元璋這是不願意再搭理他罷了。
蔣瓛沒有解釋：「臣告退。」
蔣瓛心中明白，朱元璋對自己的提醒也就只此一次。
雖然他萬般不想摻和進奪嫡之爭中，但是身處在他這個位置，想要置之身外顯然是不可能的。
儘管他現在孑然一身保持中立，可是朱元璋現在的態度，明顯是讓自己幫著朱燁，為了朱燁同仇敵愾。
蔣瓛想到這，倒是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皇上還真是偏心的厲害。
對自己這頓警告，無非是讓自己站到朱燁的身邊去。
就算皇上不說，自己也會這麼做的。
皇上的心思已經表現的如此明了，自己若是還敢對朱燁有二心，那才是沒事找事。
想通了這些，蔣瓛的心思頓時輕鬆了不少。
麻利的除了宮門，蔣瓛便將手上的證據送進了刑部。
這些事情，倒是動不到錦衣衛，總不能讓他們錦衣衛，把整個朝廷的事情都辦完吧。
蔣瓛把證據送到刑部的時候，與此同時，消息也已經送到了朱橚的耳朵里。
「既然父皇把事情交給了刑部，看來，林正算是逃過一劫了。」
朱橚放下心來，衝著自己面前的來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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