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窮匕見!
果然,朱標的猜測沒有錯,母后真的是在打他石碳礦股子的注意。而且還是獅子大開口,一張嘴就要吃掉他全部的石碳礦。
朱標有心拒絕,但是卻不敢直說,他知道既然是母后開了金口,他要是不出血是不可能的。只能委婉地說道:「母后,兒臣最近的開銷也有些大,要不兒臣給您一成,就算是兒臣孝敬您的?」
馬皇后臉上笑意未減,說出來的話卻夾著冷風:「聽說韓度那小子都拿了一成,原來在你的心裡,母后和韓度是一個位置麼。真是讓母后傷心,枉費母后從小把你拉扯大。那時候,你父皇天天在外南征北戰,母后我在家裡帶著你,整天提心弔膽,晚上還有哄你入睡~」
「停停停,母后直說吧,您究竟想要多少?先說好,全部是不可能的,您多少也要給兒臣留點,東宮那裡也是一大幫嘴等著兒臣餵呢?」
馬皇后見此,也不在和朱標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說道:「拿出三成給母后,你自己留下一成。」
朱標頓時感到一陣肉痛,哭喪著臉反問馬皇后:「母后,難道兒臣在您心裡就和那韓度一個樣子?」
朱標反將一軍,把馬皇后剛才的話,還給了她。
不過朱標還是失算了,畢竟太年輕,沒有馬皇后見多識廣。
只見馬皇后輕笑一聲,說道:「那你以為呢?」
朱標聞言,語氣一滯,目瞪口呆的看著馬皇后。這還是他那位,慈祥端莊的母后嗎?朱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轉身憤憤然離去。
等到朱標離開,馬皇后身背一轉,回到了宮殿裡。
老朱已經用完膳了,正在用布巾擦手,見馬皇后回來,便隨口問道:「妹子你和標兒在外面說什麼,說了這麼久?」
馬皇后嫣然一笑:「標兒孝順,主動要給臣妾石碳礦的股子,臣妾不要,他還非要給。這世上從來都是當父母的給孩子錢財,哪裡有孩子給父母的道理?臣妾和他在外面掰扯了幾句,便耽擱了一會兒。」
老朱聽了,只感到一家人,是如此的和睦,臉上浮起笑意,隨意說道:「既然是標兒要給你,那你就給他收著。你把他拉扯這麼大,讓他盡些孝心也是應該的。咱們這些為父母的,辛苦了一輩子,也該享受享受他們的孝敬。哈哈哈~」
馬皇后笑著,點頭稱是。
隔天,朱標便將韓度召到東宮。
「本宮請示了父皇,父皇認為石碳價格低一點,能夠讓百姓得些利。二十文一百斤,你便按照這個價格發賣吧。」
「多少?」韓度被朱標的話給驚到了,連對朱標的尊稱都免了。
不過朱標品行仁厚,再加上他和韓度也十分熟悉了,便沒有在意。
「二十文一百斤,這是父皇定下的價格,你就按照這個價格發賣吧。」
韓度聽了苦笑連連,顧不得許多,連忙揮手阻攔道:「殿下明鑑,萬萬不能以這個價格發賣。」
朱標古怪的看了韓度一眼,「難道這韓度真像是父皇說的那樣,一說到賺錢,就立刻變得貪得無厭?」
朱標咳嗽兩聲,收了收心神,淡淡的說道:「就按這個價格發賣吧,畢竟是父皇定下的價格再說了,能夠讓百姓得利,我們少賺一些,也沒什麼要緊。」
朱標的言外之意很簡單,這價格是父皇定下來的,為的是讓百姓得利。你韓度就別再堅持了,少賺一點就少賺一點吧,就當作賠財免災。
韓度聽了苦笑更濃,嘆息道:「皇上想讓百姓得利,臣自然是支持的,可是……唉~殿下還是和臣一起,去覲見皇上一趟吧。」
「有什麼問題嗎?」朱標見韓度表情不對,疑惑問道。
但韓度現在沒有和朱標解釋的意思,搖搖頭,沒有言語。不是韓度不想和朱標解釋,實在是,即便是他在這裡和朱標解釋了,等到了老朱那裡,他也少不了要再解釋一遍。
因此,還不如等到了老朱那裡,再一併解釋算了。
朱標見韓度神情凝重,知道事情或許非同小可,便沒有遲疑,立刻帶著韓度去見父皇。
奉天殿裡,高坐在龍椅上的老朱,見到太子和韓度二人聯袂而來,略一思量,便臉色一沉。
「臣,韓度,拜見皇上。」
「起來吧,你們一起來朕這裡,有何事?」老朱聲音低沉。
讓在御前起身的韓度,心裡瞬間一緊。
朱標沒有說話,把目光投向韓度這裡。
韓度瞬間感到皮膚上出現一陣針刺的感覺,不用抬眼,便知道老朱已經順著朱標的目光,看向他。
「臣啟奏皇上。」韓度硬著頭皮說道。雖然韓度知道這個時候無論說什麼都是不合時宜的,但是他卻不得不說。
「說!」老朱面色冷峻。短短一個字吐出來,卻好似帶著牙齒縫裡面的寒風。
「臣啟奏皇上,石炭礦萬萬不可以定價太低。」韓度說完這句話,陡然感覺到身上的壓力突然增加。
只聽老朱平靜的說道:「呵呵,朕想為百姓謀些利益,想不到,到了你韓度這裡,反而是成為過錯了?」
千錯萬錯,皇帝絕對不能錯。
韓度聽到老朱說到錯了兩字,心裡頓時一緊,生怕頭頂的屠刀落下,連忙解釋道:「皇上息怒,請聽臣說完,再行定奪。」
這時候,朱標也出言幫韓度,「父皇,韓度此人還不至於狂悖無禮,還請父皇聽完他說的,再行處罰可好?」
雖然朱標在一旁幫襯著韓度,其實,朱標心裡已經把韓度罵了一遍。韓度你不知道父皇乾綱獨斷嗎?這個時候,還不知道讓父皇息怒,還說這些幹什麼?
「講吧!」老朱放下手裡的硃批,背朝後靠了靠。
韓度只好硬著頭皮,再次說道:「皇上明鑑,皇上讓利於民的善舉,臣感動肺腑。但是~」
說話最怕的就是一個但是,但是後面往往都有著一個與本意相反的事。
不過,韓度卻不得不和老朱解釋清楚:「但是,有一個問題,臣不得不啟奏皇上。京城內百姓數以十三萬戶,以往並沒有石炭,全靠著木炭支撐,不知道此事是否屬實?」
老朱聽了,胸中怒氣稍解,想了想點頭道:「自然是如此。」
韓度見老朱還能夠聽的進去諫言,膽子便大上一分,「皇上明鑑,京城十三萬戶,每年需要的木炭是一個極大的數目。就憑臣估計,整個京城內靠著木炭經營而生機的人數,起碼是數萬人。」
老朱點點頭,認可韓度這個猜測是有道理的。京城十幾萬戶的百姓,如果沒有幾萬人從事木炭的經營,根本不可能支撐起整個京城的木炭需求。
韓度繼續說道:「臣不敢斷言這幾萬人干繫著多少戶百姓,但就是這些人的生計問題,已經是一個不小的麻煩。如果石炭以二十文一百斤的價格銷售,必然會導致京城內的木炭直接發賣不出去的結果。如此一來,這數萬人的生計,頓時就會成為一個極大的社會問題。」
韓度說到這裡,兩眼通紅的抬頭看向老朱,「皇上,如果瞬間斷了數萬人的生計,這可是會死人的。」
啪嗒!
老朱手上的御筆,忽然掉落在御案上,筆尖的硃砂瞬間在御案上染紅了一大片。
朱元璋能夠從一介布衣,而奮鬥到大明皇帝。對於人心的把握,自然是不會比韓度差。因此,老朱瞬間便明白了韓度所言非虛。
幾萬人一下子失去了生計,不死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標在一旁聽的同樣是大汗淋漓,現在他總算是明白了韓度為什麼不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原因。那是因為,就算是韓度告訴了他,他也做不了這個主。像這樣干繫著幾萬人性命的事情,還是得讓父皇來拿主意才可。
「你,你~」老朱顫抖著手,指著韓度。
韓度頓時拜下,「請皇上明鑑。」
「那你認為應當如何?」老朱龍袍一揮,發泄似的怒吼。
韓度抬頭,凌然不懼,「啟奏皇上,臣以為石炭的價格應該比照那些木炭石炭共存的承宣布政司。以現在京城內木炭三百到三百五十文一百斤的價格,石炭應當在一百二十文到一百三十文的價格之間是比較合理的。如此一來,雖然石炭的價格比木炭低,但是木炭也不止於被石炭完全取代。那些以往從事木炭製造、售賣的人,雖然收入會受到一定的影響,但是也不至於一下子就一點收入都沒有。至少,能夠讓他們勉強維持生計,不至於會出現大亂子。」
說完,韓度匍匐在地上不敢起身,等候著老朱的裁決。
老朱聽了韓度的話,心神大受震動。
他明明是想為百姓謀福利的,怎麼到了後來,竟然成為了逼迫百姓性命的舉動了?老朱胸中怒火騰起,他不服氣。
但是同時,老朱也不得不承認,韓度說的有理有據。
如果按照原來他定下的價格發賣石炭的話,一定會出現韓度的描述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