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捋著鬍子,緩緩說道:「朕說一句,如何?」
「請皇上示下......」韓度和宗泐兩人齊聲說道,齊齊看向老朱,等著他的聖意。
老朱左右各看了兩人一眼,才慢慢說道:「韓度你將這西遊記給泐秀才。」
宗泐聽了卻是沒有絲毫高興的神色,因為他知道既然收了韓度的書本,那麼自然寺院的田產也是保不住了。當然,這也是在他的意料當中。畢竟收回寺田對於韓度本身一點影響都沒有,但是對朝廷來說卻是有極大的好處。
皇上怎麼可能會錯過這樣千載難逢的良機?
韓度聽了笑著點了點頭。
老朱見宗泐神色有些不好,便繼續說道:「當然寺院的田產也不必全部收回,天界寺現在的寺田有多少?」
宗泐聽見出現轉機,面對皇上的問候根本不敢怠慢,連忙回道:「回皇上,是兩千一百七十六畝。」
老朱聽了,點點頭,說道:「那朕就以三千畝為限,天界寺只要寺田不超過三千畝便可,其他寺院同樣依照此例。當然,以後寺院修建也要像度牒那樣嚴格管理,未經允許不得擅自修建寺院。」
「貧僧謝皇上隆恩。」宗泐連忙雙手合十,俯身一拜
「平身吧。」
「謝皇上。」宗泐起身笑呵呵的看著韓度。
韓度無語的看著老朱不說話,感情自己忙活了半天,結果白忙活了。老還是心軟了......
沒有想到一向殺伐果斷的老朱,竟然也會心軟, 這讓韓度感到有些詫異。老朱在面對跟隨他的生死兄弟,都沒有絲毫的心軟過。怎麼會在對佛門的時候,手下留情了?
難道是......
韓度電光火石之間,就想到了一個解釋。那就是老朱在皇覺寺的那段經歷,一定在他心裡占據著一個重要的位置。否則剛才的那種情況下,老朱根本就不可能鬆口。
可是,老朱在皇覺寺的那段時間,除了他自己之外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宗泐笑眯眯的看著韓度,伸出手來,說道:「不知道大人能否把這東西給貧僧了?」
韓度自然是不願意給的,這種情況下等於說自己這本書,連根毛都沒有換到。一向都本著不能夠吃虧的韓度,又怎麼會甘心?
宗泐才不管那麼多,見韓度捏著書本不肯遞過來,便伸手上前去拿住。用力一扭,掙開韓度的手,輕輕鬆鬆的就將書本收入僧袍當中。
「不行,這個不能給你。你可以派人來抄一套回去,把這個還我。」韓度伸手就要上前去拿。
可是韓度那裡是宗泐的對手,不過是一個側身宗泐就躲開了韓度。
「這一本就放在貧僧這裡吧,韓大人記得把剩下的也一起送到天界寺來。至於韓大人想要留一套,等天界寺印抄出一套來之後,自然會雙手奉上。」
說完,根本不再理會韓度。宗泐轉而朝老朱一拜,說道:「此事重大,貧僧還需向眾住持商議,請恕貧僧告退。」
雖然皇上的條件下,寺院現在並沒有什麼損失。但是畢竟是對寺田有了限制,宗泐雖然是天下佛門魁首,但是也是要和其他各派一起商議的。別的不說,僅僅是京城,他就需要先去說服報恩、靈谷二寺。
老朱聽了,囑咐道:「此事倒是不急,徐徐為之便可。」揮手便讓宗泐退了下去。
等宗泐走了,老朱轉頭看著韓度,笑著說道:「你倒是又新立一功。」
韓度還在對老朱的心軟耿耿於懷,不忿的自嘲著說道:「立什麼功啊?忙活了半天,結果什麼好處都沒有撈到,等於是白忙活了。」
老朱自然知道韓度為什麼說白忙活,但是他偏偏不和韓度解釋。反而臉色一沉,厲聲問道:「你有西遊記這樣的東西,怎麼能夠拿出來?現在朕雖然一直都在壓制佛門,但是這些年承平下來,已經有了興盛的跡象。若是他們依靠西遊記而影響更多的百姓傾向佛門,你可知道有什麼樣的後果?」
韓度目瞪口呆,老朱這變臉的速度,簡直就是比女人還快。而且剛才不是你自己要讓我將西遊記交給宗泐的嗎,要是沒有你拍板,宗泐多半到現在都還沒有拿到。
不過,誰讓老朱是皇帝呢?說是你的錯,就是你的錯,不是也是。
韓度只好笑了笑,解釋道:「對於這一點微臣倒是有信心,他們不會成功的。」
「哦?為什麼。」老朱剛才的確是一直都在擔心這一點。若是真如韓度說的那樣,佛門竭盡全力將金身塑在百姓心裡。全天下的百姓都倒向佛門的話,那這個天下豈不是要變天?
現在見韓度一臉平靜,老朱的擔心也暫時放下。
「把金身塑在百姓心裡,這句話乍一看十分有道理,但這其實就是一句表面上冠冕堂皇的廢話。」韓度冷冷的解釋道。
老朱聞言低頭想了一下,朕也覺得這句話說的非常的好、非常的精彩、非常的有道理呢,怎麼會是一句廢話?
見老朱不理解,韓度只好繼續解釋道:「皇上應當知道,人心是這個世上最複雜的東西。想要把金身塑在天下百姓的心裡,這個難度不亞於去西天把佛祖金身給請下來,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就那這西遊記來說吧,不需要有多少人,只要有一千人看過,那麼一千個人心裡的對西遊記印象都會完全不同。想要把這些全部糅合起來,那是天方夜譚,不可能的事情。」
老朱聞言,心裡鬆了一口氣。他也覺得韓度說的有理,同樣的一本書,一千個人看過,就有一千種不同的感受。兩個人對同一本書的理解,完全南轅北轍、針鋒相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到時候別說是齊齊朝佛門傾倒了,雙方之間不干起仗來,就不錯了。
這個時候,老朱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小子從頭至尾都沒有安好心,都是在給宗泐挖坑。不管宗泐答應還是不答應,最後吃虧的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