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神仙打架,而他們這些衙役簡直就是蒙頭撞進來的池魚。幾個衙役槑頭槑腦的站在原地,不敢出聲。
雖然這些衙役拼了命的在心裡祈禱,別人都看不見他們。可是,既然他們來都來了,又怎麼會輕易的脫身?
韓度手指朝尼姑一直,說道:「這歹人擅闖教坊司,幾位還不趕快將她拿下?」
領頭的衙役見躲不過去了,只好朝韓度諂笑著,說道:「韓大人所言,所言甚是。」
衙役面對韓度諂媚的笑容就沒有停過,面對尼姑的時候同樣也是如此。伸手示意,說道:「大師,請吧。」完全沒有『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的那種兇狠毒辣的氣勢,和善的好似佛門比丘一般。
尼姑見韓度鐵了心的不讓她帶走瑤月,便知道再繼續在這裡糾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用,還不如就坡下驢就此離開。
在衙役的示意下,尼姑抬步朝著樓下走去。和韓度擦肩而過的時候,尼姑忽然停住腳步,側頭看向韓度。
韓度同樣毫不客氣的看著她。
尼姑忽然冷哼了一聲,無視韓度的眼神,回頭徑直朝著樓下走去。走到轉彎處的時候,她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高聲道:「韓大人有些事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同樣的,有些人也不是你想留,就能夠留住的。咱們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
方長得罪你了?你這尼姑要如此欺負他。
不過本官可不好這口,要去你這尼姑自己去就好了。
「大人......」瑤月細如蚊吟的聲音在韓度背後響起。
韓度回頭才注意到瑤月的神情有些低落,臉色有些蒼白。便笑著安慰道:「放心吧,本官不會讓她將你帶走的。這教坊司還不是她一個尼姑,就能夠撒野的地方。」
瑤月聽了韓度的話,臉色略微好了一些,點頭說道:「瑤月謝過大人。」
「你既然是教坊司的人,本官身為教坊司提舉自然會庇護於你。」韓度安慰了瑤月幾句,讓她好好休息一番,便帶著李嬤嬤離去。
李嬤嬤跟著韓度來到,韓度的公房裡面。一進門便連忙求情道:「大人,你也不要怪守門的雜役。那尼姑一看就不是善於之輩,雜役沒有發現她進來,也是情有可原的。」
韓度沒有為此生氣,揮手止住了李嬤嬤的求情,說道:「本官自然是明白。不過堂堂教坊司竟然讓人來去自如,這總歸是一件十分丟臉的事情。你傳令下去,這次本官可以不計較,但是他們那些人也要認真守好教坊司。如果下次再出現這種情況,可就不要怪本官不講情面。」
「謝大人,小的這就通傳下去。」李嬤嬤朝韓度福了一禮,急急忙忙的轉身離開。
等到李嬤嬤走了之後,韓度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他心裡完全不像他和李嬤嬤說的那樣,完全不介意。堂堂教坊司竟然變得像是公共廁所一樣,人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韓度自然是憤怒不已,可是光是憤怒並不能解決問題。
如果再像現在這樣繼續下去,韓度敢打賭,即便是那些雜役加強了教坊司的守衛,那尼姑下次同樣可以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瑤月的房間裡面。
她既然能夠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瑤月房間裡面,那她就能夠同樣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面。若是她心懷歹意......
韓度的眼神陡然變得冰冷......
這樣下去不行,一定要想個辦法阻止她。
韓度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山字營。山字營以守衛著稱,對付像尼姑這樣不請自來的人,自然是山字營的士卒才是專業的。
韓度被老朱停了山字營統領的官職,但是畢竟只是暫停而已,雖然直接調不動山字營,不過讓徐成斐派上兩個人來守著教坊司也是可以的。
這件事完全可以操作,也不用說是派人來教坊司。徐成斐完全可以給士卒放假嘛,每次給兩人放上十來天的假,不斷的輪換也就是了。
說干就干,韓度沒有絲毫耽擱,來到山字營將事情和徐成斐一說。徐成斐想都沒有想,便同意了,反正也只不過是兩個人。而且還可以用放假的藉口掩飾,沒有什麼風險,徐成斐自然不會不同意。
韓度帶著兩個士卒回到教坊司,讓他們自己找地方守著。韓度的心,才慢慢的放了下來。有了這兩人守著,韓度就不信,那尼姑還能夠如入無人之境的闖進來。
可是韓度萬萬沒有想到,這尼姑不僅不肯就此罷休,她的手段花樣還挺多。
隔天,那尼姑就帶著一個禮部的官員,一起來到教坊司。
教坊司雖然是在停業期間,但是韓度面對品級比自己還高的官員,也不好做的太多,邀請他們到公房接待了他們。當然,韓度如此做的主要原因還是,這位禮部來的魏大人,完全沒有在韓度面前擺他正五品官員的官架子。反而笑容可掬的和韓度客套寒暄,大有把韓度和他平等相待的意思。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面對這樣的笑麵團,韓度也不能做的太過。
進屋坐下,韓度故意忽略了得意洋洋跟著進來的尼姑,朝禮部官員問道:「不知道魏大人此來,所為何事?若是有下官能夠出力的地方,還請大人明示,不要客氣。」
韓度把能夠出力幾個人咬的很重,示意這位大人給尼姑求情的話,就不要說了。說了也是白說,只會讓大家都難堪。
魏姓官員好似完全沒有聽出韓度話里話外的意思,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喝了一口茶,說道:「韓大人放下,本官此來是好事,好事。」
韓度瞥了趾高氣昂的尼姑一眼,心裡明白,今天他們這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可是面對笑面虎似的魏大人,韓度也不好發作,只得嘆息著問道:「不知道是何種好事?」
「韓大人的教坊司裡面可有一位叫瑤月的姑娘?不如韓大人先把瑤月姑娘請來,本官再細說如何?」魏姓官員提議道。
韓度沉吟了一下,摸不透這位魏大人的用意,只得點頭說道:「好,就依大人。」說完,朝門外的李嬤嬤示意了一下,讓她去把瑤月找來。
很快,李嬤嬤就帶著瑤月來了。
瑤月一進門,便看見她曾經的師傅也在,嬌軀情不自禁的顫抖了一下。看見韓大人也在,她才感覺到好了一點。
福了一禮,說道:「民女瑤月,拜見諸位大人。」
魏姓官員看見瑤月的一瞬間,眼睛裡面的瞳孔猛然收縮了一下,下一刻又恢復正常。捋著鬍鬚,笑著贊道:「瑤月姑娘果然是名不虛傳,國色天香。」
說完還意味深長的朝韓度看了一眼,露出一個是男人都懂的神色。
這混蛋不會以為自己是貪圖瑤月的美色,才不讓尼姑將她帶走的吧?韓度心裡一陣古怪。不過誤會就誤會吧,這種時候韓度也沒有辦法解釋什麼。
魏姓官員回過頭,看見瑤月一臉警惕的看著他。便笑著解釋道:「瑤月姑娘不要怕,是好事。」說完從袖袍裡面拿出一折文書出來,遞給韓度,說道:「這是瑤月姑娘的脫籍文書,從今天起瑤月姑娘就不在是樂籍了,同樣也不再歸教坊司管轄了。」
好狠!
韓度朝尼姑一眼瞪去,沒有想到這尼姑出手竟然如此的狠辣,直接就是釜底抽薪。韓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尼姑可真不是善於之輩。
瑤月一旦脫樂籍轉為農籍,那她就必須要離開教坊司。而她一旦離開,那尼姑對付起瑤月來,自然是輕而易舉手拿把攥。
瑤月自然也是知道了她一旦離開教坊司,根本就逃不出曾經師傅的手心。有韓大人頂在前面的時候,那尼姑那她沒有辦法,但是一點她離開了教坊司,失去了韓大人的庇護,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怎麼可能反抗的了?
因此,瑤月嬌軀忍不住的開始顫抖起來,一臉惶恐,希冀的看著韓度希望他能夠不要答應。
韓度看著魏大人遞到自己面前的文書,沉吟一番,忽然輕笑起來。順手將文書接下,拿在手裡打開掃了一眼,鮮紅的禮部大印蓋在上,的確是真正的脫籍文書。
「好,呵呵。難道魏大人費心費力的為瑤月脫籍,本官代她多謝大人了。」
魏大人在韓度接過文書的時候愣然了一下,說心裡話,他也沒有想過韓度會就這麼低頭服軟,將文書接下。畢竟韓度在百官當中的風評,呵呵,可不怎麼好......
因此,在韓度感謝他的時候,魏大人猛然回過神來,同樣也附和著笑道:「韓大人言重了,不過是些許小事,不值當的。」
韓度笑眯眯的把手裡的文書合上,遞給一旁的瑤月,說道:「來拿著,從現在開始你就不再是樂籍了。從此脫離賤籍,能夠堂堂正正做人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面對遞過來的文書,瑤月一臉慘然沒有去接。如果是以往她知道誰能夠幫助她脫籍的話,她恨不得以身相許。午夜夢回之際,她不知道做過多少次這樣幸福的美夢了。
但是現在......
連大人都護不住自己了嗎?也是,大人雖然是六品官,無懼一些低級官員。但是面對來自禮部的脫籍文書,他也是無可奈何。
或許這就是自己的命,剛脫離虎口,卻又要自己送過去。瑤月抬眼看了一眼覺得勝券在握得意洋洋的師傅,抬手徒然將文書接下。
她認命了!
李嬤嬤看見眼前的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然覺得一陣格外的酸楚,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好了,」最高興的莫過於尼姑了,只見她兩手一拍。站起身來朝瑤月說道:「好徒兒既然你已經脫籍了,那就跟為師走吧。只要你以後乖乖的聽話,那你就還是為師的好徒兒。」
這尼姑言語裡面好似原諒了瑤月,但是從她咬牙切齒森冷的話語當中,無論是誰都能夠聽的出來。瑤月要是跟她走了,恐怕是凶多吉少。
就在這個時候,韓度忽然插話問道:「走?瑤月要走到哪裡去?」
瑤月不敢置信的猛然回頭望著大人,眼睛裡面充滿著驚喜。
尼姑在聽到韓度出聲的時候,心裡頓時猛烈的一陣收縮。憤然指著韓度,厲聲說道:「韓度,瑤月已經脫籍了,不再歸你教坊司管轄,你有什麼資格留住她不放?」
「本官沒有留住她不放呀!」韓度兩手一攤,做出一派任由瑤月去留的姿態。「瑤月既然已經脫籍了,那這教坊司自然任由她去留。」
尼姑聽了這話,怒氣才稍微平復下來,可是卻又緊接著被韓度一句話給激的差點原地氣炸!
「但是,我教坊司也是一個有擔當、負責任的衙門。瑤月在教坊司裡面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是不可能在她舉目無親、無所依靠的時候,將她強行給驅逐出去的。只要她願意,她就可以繼續留在教坊司裡面,想留多久留多久。等到她哪一天想要離開了,她便可以自行離開,教坊司絕不阻攔。你願意繼續留在教坊司嗎?」
韓度看了瑤月一眼,笑著問道。
幸福來得太快,讓瑤月猝不及防。心情無比激動的她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夠朝韓度拼了命的不斷點頭。
「你看,人家願意留下。我教坊司總不能一點情面都不講,將她逐出去吧?我教坊司也是講究慈悲為懷的。」韓度笑嘻嘻的朝著尼姑攤手。
佛門才講究慈悲為懷,現在教坊司竟然也講究慈悲為懷了?那佛門豈不是就和教坊司成了一路貨色?教坊司是什麼地方,那是官府的青樓,如此一來豈不是說天下的寺院都是青樓?
想到這裡,尼姑已經來不及發怒了,只感覺眼前一黑,差點就站不住腳根。
就連一旁的魏大人此刻臉上的笑意也飛快的褪去,抬眼看看瑤月,又看看韓度,沉吟一番之後,嘆著說道:「韓大人何至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