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過後,老朱也遵守承諾,以韓度立下大功為由,重新封自己為鎮海侯。
等到傳旨的重新封爵的那一刻,老爹老娘包括安慶都禁不住歡喜起來。倒是韓度顯得反應平平,只是微笑著將聖旨接下。
而老娘的反應就大了,直接給全家的下人都發了賞錢不說,還想著要在府門外面大擺筵席,以示慶賀!
韓度聽得眉頭一皺,去飄飄的一句話就打消了劉氏的念頭。「娘,給府里的人發一些賞錢也就是了。至於擺流水席還是算了吧,娘不會不知道皇上剛剛為何砍了那麼多人的腦袋吧?」
劉氏頓時一驚,的確,京城剛剛才砍了那麼多人,現在這個時候也不適合大肆慶賀,只好作罷。
一日,朱標以韓景雲想念韓度為由,將韓度給召進東宮。
韓度進了東宮的確是看到了韓景雲,但是卻只看到了她的白眼。顯然,她根本就沒有在想自己。
朱標不過是找了個藉口,讓自己來的。
剛剛一見面坐下,韓度茶都還沒有喝一口。
朱標就正色說道:「孤決定向父皇請示,為百官增加俸祿。」
加就加唄,反正和自己關係不大。韓度無所謂的伸手拿起一塊糕點,就朝著嘴裡塞去。自己正五品市舶司提舉兼任教坊司提舉,還是鎮海侯。
可是這麼多年,自己有看到過老朱發給自己的俸祿嗎?只要自己待在京城,老朱總會找到藉口將自己的俸祿給扣的精光。即便是自己出海,那這些俸祿也落不到自己手上。
「孤想讓你上奏此事。」朱標兩眼灼灼的看著韓度。
韓度聞言一驚,嘴裡的糕點都還沒有咬碎,便一下子卡在喉嚨上。
「嗚嗚嗚~」
韓度頓時憋的臉色通紅,一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一手想要去拿茶水。
韓景雲看到被韓度的舉動給嚇了一跳,連忙將茶水端起,直接給韓度灌了下去。
微微有些燙的茶水入喉,韓度趕緊到糕點在水的沁潤下,頓時變得柔軟分散,最後融化在水裡向下流下。
韓度感覺好受了很多,又接連喝了兩大杯茶水,才發出一聲長長的低吼。就因為朱標一句話,自己剛才差點就被糕點卡死。
「為何是我?」韓度十分的委屈,「我又不靠俸祿為生,誰需要漲俸祿,誰去上奏唄。」
朱標無奈的嘆息一聲,「你是不靠著俸祿為生,但是你知道天下有多少官員都靠著俸祿為生嗎?別的不說,就光是六部,你知道就有多少嗎?百官俸祿太低,你知道僅僅是京城,就有多少官員腳下無立錐之地,頭頂無片瓦嗎?」
韓度沉吟片刻,疑惑的看著朱標,問道:「殿下怎麼知道?」
朱標長長嘆息一聲,娓娓道來,「孤前日......」
原來,朱標前日處理完政務的時候,心血來潮跑去了六部轉了轉。按理說這個時辰,六部官員都已經各自回府了,但是他卻看到戶部裡面還有著一絲光亮。帶著好奇,朱標便走了進去。卻看到一個官員坐在桌子前面,桌子上擺放著一個簡單的菜餚,看樣子是準備吃飯。
看到朱標走進來,官員頓時一驚,立刻拜下。
朱標看了桌子上的飯菜一眼,不由得皺起眉頭,擺擺手便讓他起來。
指著桌上的飯菜問道:「你這麼晚了還不回去,怎麼準備在衙門裡吃飯?」
「回殿下話,下官,下官沒有地方可去。」官員吞吞吐吐的回道。
朱標聞言一愣,怎麼會沒有地方可去呢?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餘光頓時瞥見角落裡一床收起來的被子。
頓時反應過來,驚訝的問道:「難道,你住在這裡?」
「是,下官......」好似有些難以啟齒,官員只說了一半,便再也說不下去。
「你,究竟怎麼了?為什麼會住在衙門裡?」朱標追問道。
面對太子殿下的追問,官員只好如實說道:「不敢欺瞞殿下,下官賃的屋子,在三天前就已經被主家給收回去了。下官無處可去,只好搬來這衙門裡。」
「為什麼會收回去?」朱標又問道。
官員低著頭,有些話他實在是難以啟齒。不過面對太子殿下的追問,他又不得不回答。十分難為情的說道:「因為下官交不起賃屋的錢,主家自然不願意下官繼續住下去了。」
「你怎麼會交不起錢?」朱標有些不信。
官員見被逼問如此,只好豁出去了,直接說道:「前幾年下官賃屋每月只花一貫,可是這幾年京城賃屋價格暴漲。現在就下官曾經住過的屋子,一月需要三貫。下官是正八品提舉,月俸五貫,若光是賃屋就花去三貫,那下官每月光是吃飯都不夠,下官實在是承受不起,只好住到這衙門裡來了。」
官員苦笑一聲,自我安慰道:「其實住進來也好,這樣一來下官每月就能夠省下三貫錢,托人帶回去扯幾尺布,給孩子做幾身衣衫也好......」
......
韓度聽著朱標說的是聞著傷心,見著落淚。可是韓度卻是伸出無名指,自顧自的挖著自己的耳朵,好似這些朱標的這些話,讓自己的耳朵都起了繭子了。
韓度忽然聽到朱標的聲音沒了,還以為他總算是囉嗦完了。不由得放下手指,滿臉高興的抬頭,正好對上朱標有些憤怒的面孔。
見被朱標給抓了個正著,韓度也沒有認錯,而是抱怨著說道:「俸祿是皇上發的,和我有什麼關係?這些話,殿下應該說給皇上聽才是。」
朱標也知道此事的確是和韓度五關,臉上的怒容散去,嘆息一聲,道:「孤從來沒有想過,官員的生活會這麼困難。你說為什麼這賃屋的錢會漲的這麼快?這才幾年而已,都從一貫漲到三貫了。」
韓度眼帘低垂沒有吭聲,想要躲著朱標。
可是朱標卻直勾勾的看著韓度,等了片刻沒有回應,還開口問道:「韓度,你說呢?」
韓度見躲不過,只好乾笑兩聲,嘆道:「這幾年,京城除了米糧和蜂窩煤之外,有什麼東西沒有漲價?尤其是宅子,以前一千多貫就可以在外城買一處還算不錯的宅子。現在卻是就連位置偏僻的宅子,沒有四千貫連看都不讓你看。宅子的價格都漲了這麼多,賃屋漲價也就不足為奇了。」
朱標也是滿眼的感嘆,「原本孤只是以為,人活著糧食的花銷最大,從來沒有想過,光是賃屋就能夠一個月花去三貫錢。」
韓度頓時笑了笑,「自從有了皇家糧業穩定糧價之後,這些年米糧的價格雖然也有一些起伏,但是都不大。而且在大面積種朱薯和土豆之後,百姓更加不會缺糧了。」
「百姓有糧食吃,那應該是富裕才對,可為何賃屋會這麼貴?」朱標不解的問道。
韓度聽了頓時點頭,嗯,這個兩個問題,其實也有一定的聯繫。
張了張嘴,「就是因為富裕了,所以賃屋的價錢才會漲。不僅是糧食,這些年海貿盛行,多少人通過海貿發了財,殿下應該了解吧?」
朱標點點頭。
韓度繼續說道:「京城繁華啊,人人嚮往之地。人一旦有了錢,自然想要在京城落腳。這些靠著海貿發了財的人,自然會大肆的購買京城的宅子。買的人一多,價格上漲便是必然的。」
「原來如此。」朱標連連點頭,忽然看向韓度,說道:「這麼說來,造成京城賃屋價錢上漲的,還是你了?畢竟你看,海貿可是你興起的。」
我特麼......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海貿的確是我一力主導的,但是我也沒有讓那些賺錢的人去買京城的宅子啊!他們賺了錢之後,想要買什麼東西,自己怎麼管得著?
韓度頓時冷笑起來,說道:「若是殿下以為這是海貿的緣故的話,那現在禁海還來得及。」
「這......」朱標頓時語塞,尷尬的笑了笑之後,說道:「孤就是那麼一說,沒有想過要禁海。」
禁海?開什麼玩笑。現在市舶司每年的歲入超過一千五百萬貫,而父皇內庫因為海外總督府進貢的收益就超過四千萬貫。
這要是誰提出禁海,從父皇到百官都不會同意。哪怕是他這個太子提出來,也必然會遭到所有人的反對。
韓度看著朱標決然不敢提禁海,臉上不由得笑了。
自己從破除禁海開始,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呵護著海貿的發展。到了現在,海貿總算是成為了一顆巨樹,不再需要自己的呵護,也能夠獨自抵擋狂風暴雨了。
認真的想了一下,韓度最後還是搖搖頭,說道:「若是殿下想要向皇上提出增加百官俸祿,這個話最好還是由殿下去說,而且也只能夠由殿下說出來。」
這一點,朱標自然是知道。他今日之所以找韓度來,就是想要韓度幫他想想辦法,畢竟韓度一向都是足智多謀。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韓度竟然到了這個時候,還不肯答應。
「難道你想要袖手旁觀?」
韓度搖搖頭,「並不是這樣,只是臣覺得,這增加百官俸祿,是對百官都有益處的事情。不能讓百官置身事外,得讓他們自己爭取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