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度諂諂笑了一下,自知道理虧,不敢多說什麼。
雖然自己回府的時候,老爹老娘和安慶並沒有說些什麼,但是韓度還是可以感覺得到,這兩年他們對自己的擔憂並不少。只是因為自己好不容易回來了,他們也就不再多說。
可是韓景雲卻是不一樣,她嫁給朱標了,算是老朱家的人,反而要更加適合說教韓度幾句。
韓景雲見大兄不說話,心裡都快要氣死了。當初韓度深入大海的消息,朱標還怕她擔心故意封鎖著,沒有告訴她,韓景雲還是從娘親那裡得到的消息。
可是那個時候,韓度早就已經深入大海太久了,韓景雲對此也沒有絲毫的辦法,只能夠勸說著安慰娘親幾句。但是從那個時候起,韓景雲就在心裡暗暗發狠,若是大兄回來了,她一定不會放過他。
「看來大兄還不覺得自己錯了?」韓景雲柳眉一豎,連朱標都下意識的暗暗退避了幾分。
韓度諂諂的說道:「好吧,大兄知道錯啦。難道你以為,大兄就不怕嗎?實話告訴你,那條海路,大兄是再也不願意走了,一次都不願意。」
韓景雲見大兄如此說了,神色才慢慢緩和下來。反正韓度不去的已經去了,好在現在平安回來,再加上韓度態度也誠懇,韓景雲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倒是朱標聽到韓度的話,不由得問道:「既然這條海路這麼危險,那豈想要過去,豈不是不容易?」
韓景雲頓時瞪大兩隻漂亮的大眼睛,仿佛會說話一樣,在質問朱標:「你什麼意思?想要讓我大兄再去為你賣命?」
朱標被韓景雲警告的眼神給頂了一下,臉上諂諂的笑了起來。
韓度倒是沒有注意到妹子的表情,聽到朱標的疑惑,笑著搖頭解釋道:「那到不是。咱們想要去大海對面,根本就不用橫渡大海。當時是為了追擊那些逆賊,不得已而已。當時臣也以為那些人不敢逃往深海,誰知道他們那麼不怕死,臣也就只好繼續追下去了。」
「如果以後咱們要去對面的話,走臣回來的那條海路就行。可以一直沿著海岸線航行,沿途可以補充淡水,就和現在去南洋一樣,危險性極小。」
「那就好。」朱標放下心來。如果去對面每次都要和韓度這樣九死一生的話,那來往的代價就太大了。 現在聽到韓度說,將來去對面和現在去南洋一樣容易,朱標的擔憂頓時放下。
現在南洋早就不是百姓口中的蠻荒之地了,而是一片被人所津津樂道的熱土。
因為有著太多的海商,就是因為來往南洋做生意,賺的盆滿缽滿。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一船暴富。
所謂,財帛動人心。如果只是一個兩個因為南洋而發財,百姓或許還以為這只不過是有人做出來的假象,根本就不是真實的。
但是十個二十個,一百個兩百人因此發財之後,百姓就不得不相信了。甚至會對出海到南洋產生極大的好奇和興趣,甚至有人蜂擁而至前往南洋,就為了想要發上一筆橫財。
而那些無力出海的百姓,也不甘示弱。
市舶司不是有著海貿證券嗎?連教坊司的那些章台都能夠腰纏十萬貫,他們憑什麼不可以?
因此,現在市舶司的海貿證券,那真的是很久沒有遇到過冷場的情況了,幾乎都是一經發售,就被人們搶購一空。
韓度特意讓人放在市舶司門口的牌匾上,碩大幾個字「證券有風險,購買需謹慎」完全就被百姓熟視無睹。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人對這句話有所敬畏,可是到了現在,人們只看到買證券之後發財的,就沒有看到過虧損了,自然就毫不將這句話放在眼裡。
說什麼風險、什麼謹慎,都比不上每次分後的實話,他們實打實的看著自己的錢在迅速增長。
......
「你說什麼?韓度私放欽犯?」老朱啪的一巴掌拍在御案上,眼睛瞪得如銅鈴般,盯著蔣瓛,厲聲問道。
蔣瓛臉色陰沉,但是心裡卻是樂開了花,低頭說道:「臣從那些囚犯的口中得到消息,千真萬確。」
老朱氣的豁然站起來,憤怒的在御案後面來回踱步,猛然頓住腳步,轉頭看向蔣瓛,厲聲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蔣瓛不敢怠慢,連忙解釋道:「據那些囚犯所說,韓度在回程的時候,將沈家人的女眷全都留在了那裡,只帶來男丁回來。」
老朱生氣的坐了回去,厲聲喝道:「傳韓度進宮。」
蔣瓛見了,繼續說道:「臣還有一件要事稟報。」
老朱目光幽幽的轉向蔣瓛,聲音低沉冷厲的道:「說!」
「皇上,沈周告密......」蔣瓛用只有他和老朱能夠聽到的聲音向老朱稟報。
老朱聽了眼睛瞪大,甚至坐在龍椅上的他都渾身一軟,差點癱軟下去。要不是老朱用兩隻手強行撐著,就要被蔣瓛看出破綻了。
半響之後,老朱才緩過勁來,看著低頭跪伏在地上的蔣瓛,厲聲問道:「此事,千真萬確嗎?」
蔣瓛心裡瞬間湧現出一股大喜的情緒,連忙說道:「臣有一計,可以一試。」
「怎麼試?」老朱的臉龐冷若冰霜,目光裡面全是濃烈血腥的殺意。
跟了老朱多年的老太監,看到這一幕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好似被凍結凝固,強忍著嘴皮子的顫抖,站在一旁連頭都不敢抬起。
蔣瓛沒有猶豫的輕聲說了幾句。
老朱眼神冷厲的點點頭,說道:「朕准了,就這麼辦。」
......
韓度急匆匆進宮,一進殿門,看到老朱的表情,腳步就不由得猛然一頓,凝固當場,有些不敢踏進去。
「滾進來。」老朱見韓度磨磨蹭蹭在站在門口,大聲喝道。
韓度額頭頓時冒出密密麻麻的細密汗珠,腳步小幅度頻率很快的翻飛,不過幾息時間就來到老朱丹陛下面。
立刻跪拜道:「臣,拜見皇上。」
老朱沒有讓韓度起來,就這麼讓他跪著,猛然喝道:「韓度,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私放欽犯。」
韓度跪著直起身來,聞言眉頭皺了皺,知道了老朱為什麼會雷霆震怒。
不過這件事,韓度的確是做的太大膽,沒有辦法否認。
深吸一口氣,韓度拱手解釋道:「皇上,臣將沈家女眷留在那邊,也是萬不得已的舉動。」
老朱神色冰冷的看著韓度,兩手交叉在一起,往後靠了靠,冷然道:「好,朕不會冤枉一個人,也不會放過一個人。朕就聽聽,你究竟是有什麼理由,要將沈家女眷留在那邊。」
對於現在這一幕,韓度是早有預料的。自己將沈家女眷留在美洲,有那麼多的人看到,根本就不可能的瞞過老朱的眼睛。
老朱是什麼人?韓度相信,自己帶領的水師將士裡面,一定有著他的耳目。這件事,韓度根本就沒有想過要瞞著老朱。
韓度猛然吐出一口氣,拱手解釋道:「皇上,當時臣也是沒有辦法。臣帶的糧種全都發芽了,若是不及時種到土裡,臣連一個糧種都帶不回來。臣不可能在當地耽擱一年等到糧食收穫了之後再回來,因此便只能夠將糧食種到木匣子裡。
可是一個木匣子裝上泥土就是兩三百斤,而臣又要在船上種植儘可能多的糧食,根本就沒有餘力將那些女眷帶回來。臣能夠把沈家男丁給帶回來,已經是盡力了。」
見老朱沒有說話,韓度繼續說道:「皇上,臣以為,這些糧食比沈家那些女眷重要。」
老朱神色冷厲,半響之後,才說道:「糧食當然重要,但是沈家的那些人也重要。將那些人斬盡殺絕最重要,你就是將沈家人全部在那邊殺個乾淨,只帶著糧食回來,朕也不會怪你!」
韓度心裡猛然一凌,沒有想到老朱對沈家這些人竟然有如此深沉的恨意。於是不再辯解,直接俯身拜下,說道:「臣知罪。」
老朱胸膛劇烈的起伏了幾下,並沒有直接治韓度的罪,而是繼續問道:「既然你將沈家女眷扔在那邊,為何又要讓水師將士留下保護她們?說,你是不是心軟了?不敢對她們下手?」
韓度直起身來,搖搖頭說道:「不是,臣是想留他們在那邊,為大明占據一個立足點。」
老朱聞言頓時沉默,韓度的解釋,讓他不得不陷入到了深思當中。對面物產那麼豐富,大明自然是不會放棄的,反正老朱自己肯定不會放棄。
「你是想?」
韓度連忙朝老朱點頭,說道:「大明想要在那邊立足,肯定少不了要讓百姓過去。但是現在,連南洋都還空虛的很呢,百姓對那邊完全不了解,恐怕不會有什麼想要過去的想法。但是,大明也不可能對此放任不管,所以臣便想讓那些人現在那邊立足下來,等到將來大明有餘力了,可以直接派百姓前往,逐漸將其占據下來。」
老朱聽了韓度的解釋,神色緩和了許多。韓度說的的確是現實,雖然現在大明有戶過千萬,人口幾千萬,但是大明本來就幅員遼闊,百姓只能說是勉強將疆土填滿。就連現在的南洋,大明百姓去的都不是很多,還遠遠沒有達到飽和的地步。
因此,百姓對於更加陌生的對面那片陸地,肯定是不感興趣的。
大明百姓還是太少,要不然朕現在就可以派人對對面,將土地占下。
老朱暗暗嘆息一聲,說道:「那朕現在就只能夠等著嗎?」
看到對面的豐富物產,卻不能夠收入囊中,這種感受就好似守著金山要飯吃一樣。
韓度搖搖頭,說道:「不,臣以為雖然百姓不會現在就去,但是皇上一定要派船隊過去,哪怕是做貿易,也是一條巨大的財源。」
做貿易?老朱頓時眼睛一亮,有所期待。
韓度拱手拜道:「皇上有所不知,那邊的殷地安人完全就是一副茹毛飲血的樣子,一匹夏青布就能夠在對面換到等重的黃金。而且那些殷地安人可以說什麼都沒有,大明的任何東西到了那邊,都是絕無僅有的稀罕貨,每一樣都能夠賣出天價。如此暴利的貿易,若是不取,豈不是太過浪費了?」
老朱臉上頓時展開燦爛的笑容,看了跪著的韓度,淡笑著說道:「起來吧。」
自從南洋貿易興起之後,老朱對這貿易也不是沒有想法。只不過一來因為有著各大總督府每年給他上貢,而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這海外貿易。畢竟這南洋的貿易也不是一定就會賺錢,這幾年偶爾也是聽聞有人出海經商虧了的。但是這樣的個例,被大多數發了財的海商給遮擋住,還沒有讓人來得及看到,就被淹沒在茫茫人海當中。
但是老朱的消息來源極為靈通,他是知道這樣的情況的。
現在韓度說可以先派遣商隊和對面做貿易,瞬間就將老朱心裡的想法給勾了起來。派遣商隊到對面去做貿易,不僅能夠賺取更加豐厚的利潤不說,還不會對南洋的貿易產生任何影響。這樣兩全其美的事情,老朱自然不會放過。
「這件事你要上心,回去之後儘快給朕上到奏摺上來,朕要仔細御覽。」
「皇上放心,臣一定竭盡全力。」韓度連忙鄭重說道。
「退下吧。」老朱輕飄飄的揮揮手,便讓韓度回去。不僅沒有再追究韓度私放沈家女眷,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有。
這一幕看得老太監暗暗咂舌,皇爺這份對韓度的寵信,哪怕是他這個日夜跟在身邊的人都沒有。
打發走了韓度,老朱安靜了片刻,忽然沉聲道:「蔣瓛。」
「臣在。」蔣瓛從龍椅後面走了出來。
「擺駕大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