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十二章 拍到馬腿上

  老朱嗤笑一聲:「你還擔心安慶會窮?你以為三十萬貫就能夠把鎮海侯府給搬空了嗎?」

  「三十萬貫可不是一個小數,韓家這才起來幾年?而且韓度不管是石炭礦,還是蜂窩煤,他都沒有拿大頭,韓家能夠有幾個銀子?」女婿也是半個兒,在馬皇后這個丈母娘眼中體現的淋漓盡致。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看韓度,越看越順眼。

  到了現在,或許她的親兒子受到委屈,她都不會說些什麼,可是她卻不肯韓度受到委屈。

  「你知不知道韓度的諢號叫什麼?善財童子。他兩次出海,那次不是賺的盆滿缽滿?」也就是把大頭給了朕,朕才沒有追究他罷了,老朱心道。

  「別說是三十萬貫,韓度現在百萬貫都拿的出來。」老朱哼哼兩聲,有種說不出來的意味。

  也許是因為這幾年,老朱不再缺錢了,才對韓度的財富沒有什麼感覺。要是早幾年老朱快要窮瘋了的時候,說不定都會忍不住把韓度宰了吃肉。

  「即便是韓家有百萬家財,但是這一下子白白拋掉小半,也會讓韓家傷筋動骨了。」馬皇后還是有些替女婿心疼錢。

  「世人都傳言韓度把錢投到馬場裡面,是在白白浪費錢財。不過在朕看來,那倒未必。」老朱心裡有種莫名的感覺,感覺韓度此舉能夠賺大錢。

  「為何?」馬皇后奇怪的看著老朱。

  老朱頓了頓之後,說道:「韓度這小子,從來都不會信口開河。他說能夠賺錢的東西,無論是其他人如何不看好,如何覺得他會虧本,但是到了最後,無一例外的都證明他賺大錢。

  依朕看,這次也是一樣。在別人看來不可能賺錢的養馬,或許在韓度手裡就是一條發財的途徑。」

  馬皇后聽了,也不禁對韓度的馬場開始期待起來。她想要看看,韓度究竟是如何賺到錢的。

  ......

  自從韓度發瘋要投入三十萬貫建馬場之後,鎮海侯府的門口就絕少不了前來看熱鬧的人。不過這些人懾於侯府守衛的威勢,不敢直接站在門口指指點點,只能夠假意裝作路過,走到大門口的時候,趁機朝裡面好奇的看上幾眼。

  自從韓度被罵成敗家子之後,穆達就感覺到鎮海侯府的門面上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雲。再加上來侯府門口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穆達就更加坐不住了,乾脆以管家的身份站在門口,炯炯有神的盯著路過的每一個人。

  只要有人膽敢朝侯府這裡看一眼,就會立刻收到穆達氣勢非凡的目光。

  通常無論是誰面對穆達這樣的目光,都不由得氣短,根本不敢在侯府門口稍作停留,立刻加快腳步離開。

  可是今日,不僅有不離開的,而且還敢朝著侯府門口走來。

  「站住,你是何人?膽敢擅闖鎮海侯府。」穆達一聲厲喝,兩邊的守衛連忙上前,長刀「錚錚」出鞘,將來人給攔下。

  來人十分年輕,看著不過是二十許的年紀,渾身上下一副農人打扮,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膽子,竟然敢闖鎮海侯府。

  「這位大人誤會,小的不是要闖。」

  「哦?那你是想要做什麼?」穆達緊緊盯著來人,神色有些不善。他這幾日被這些想要看熱鬧的百姓給攪和的心煩氣躁,看到有人登門更是來氣。

  「小的想要拜見侯爺。」來人看到亮晃晃的長刀架在眼前,暗自咽了咽唾沫一動不敢動,小心翼翼的回道。

  穆達聞言對此人的話嗤之以鼻,「笑話,侯爺身份何等尊貴,豈是你一個草民想見就能見的?還不快滾!」

  來人聽聞之後,十分的不甘心,連忙說道:「大人,小的認識侯爺,也是為侯爺出過力的啊。」

  「哦?你認識侯爺?怎麼認識的?」穆達聞言一驚,以為韓度認識這人,連忙揮手讓正要驅趕此人的守衛停下。

  「回大人,侯爺三日修成的水泥大道,小的就在勞役當中啊,小的看到過侯爺。」

  聽到是這個理由,穆達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連忙嫌棄的揮手驅趕此人,「滾!滾!滾!修建水泥大道的勞役有幾萬人,你以為侯爺會全都記得?滾吧,看在你見過侯爺的份上,老夫不為難你。」

  此人無奈,只好欲言又止的離開。

  ......

  韓度既然決定建馬場,那就一刻也不敢耽誤。先將圖紙畫出來,然後便向工部借了幾個匠人,一起前往鐘山之下,實地和圖紙一一對比查看。

  「侯爺,把這馬場修在這裡吧。侯爺不還要修建看台嗎?將馬場修在這裡,正好可以把看台沿著那山坡修建,這樣不僅會節約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修建的看台也比直接搭建起來的牢固。」

  「嗯,這個辦法好。」韓度自是看了幾眼圖紙和眼前的山坡,也覺得這裡是處絕佳之地。

  韓度和幾個匠人一邊走,一邊商議,很快便將馬場的大體位置給定下來。

  正當韓度要回去的時候,一個人被守衛攔住。

  即便是如此,此人也不斷的掙扎著大聲喊道:「小的要求見侯爺,小的要求見侯爺......」

  韓度正要上馬車,忽然卻聽到有人大喊的聲音,抬眼便看見有人攔在前面的路上。不由得沉聲問左右:「怎麼回事?」

  護衛在韓度身邊的一個守衛,連忙跑上前去打聽。

  很快此人回來,抱拳朝韓度回話:「回侯爺話,是有個草民嚷嚷著求見侯爺。請侯爺示下。」

  韓度沉吟一番,並沒有打算直接將此人給趕走,反而說道:「帶過來,本侯問問是怎麼回事?」

  「是。」

  兩個守衛一左一右,將人押到韓度面前。

  此人顧不得雙手被抓住,滿臉笑意的不斷朝韓度點頭,拜道:「小的拜見侯爺,小的拜見侯爺......」

  韓度伸手微微一壓,安撫了一下。

  此人這才壓抑住興奮的心情,平復了一些。

  「你如此執著的想要見本侯,為了何事?」韓度頓時問道。

  此人再次朝著韓度點頭,說道:「小的叫三娃子,侯爺修水泥大道的時候,小的就是攪拌水泥的勞役之一,因為這此勞役,小的學會了如何用水泥。」

  聽到三娃子說他會用水泥,韓度頓時笑了起來。使用水泥看似簡單,但是在人均文盲的大明卻是很多人都學不會的事情。這三娃子能夠學會,顯然他比較聰明。

  聽到三娃子這麼說,韓度頓時感到有些親切,笑了笑抬手讓人將他放開。

  「那你攔住本侯,就是想要說你會用水泥?」

  「不是。」三娃子揉了揉有些被抓疼的胳膊,「侯爺,是這樣的。小的自從學會了用水泥這門手藝之後,就在縣裡做些水泥的活計。父母官大人見了,便將小的這樣的人召集起來,將縣裡的一些水泥活計交給小的們來做。這幾年過去,咱們縣裡倒是有了一群會用水泥的人。」

  韓度聽的有些驚奇,將縣裡的活計交給三娃子這些人來做?誰這麼有先見之明啊,這不就是政府外包工程嗎?

  「小的不是聽說侯爺要修建馬場嘛,肯定少不了要用到水泥,小的這邊自告奮勇前來找侯爺試試,看看能不能有幫得上的地方。」

  韓度沉吟著,還別說,這三娃子說的倒是一個辦法。韓度也不是沒有想過去找工部幫忙建,可是自從薛祥辭官之後,這工部就換了人了。

  再加上韓度本就和工部有過矛盾,後來雖然在薛祥的撮合下,關係緩和了一些,但是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畢竟當初韓度因為黑子被打的事情,執意逼死工部員外郎,這在工部的人看來,可是一件恥辱的事情。

  指望不上工部,原本韓度都還在發愁該去哪裡找人來修建呢,沒有想到瞌睡來了,竟然就碰到枕頭。

  「你的意思是說,本侯給你錢,你來幫本侯建這馬場?」韓度雖然心裡已經心動,但是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的問三娃子。

  三娃子興奮的連連點頭,回道:「哎,是,正是侯爺說的意思。」

  韓度鼻腔里呼出一股氣息,哼笑著說道:「錢嘛,本侯有的是。不過本侯想要知道,你們有多少人?能不能將這麼大的馬場修好,你們修的有沒有問題?」

  原本韓度就是準備硬著頭皮被工部宰一刀,讓工部來修建的,錢這裡自然沒有問題。這三娃子要價再高,也不可能高過工部去。

  可是關鍵的是,讓這三娃子來修建,質量上有沒有問題。如果質量不過關,那再便宜韓度也不會讓他來修建,寧願去被工部宰一刀,畢竟工部修建的質量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侯爺放心,咱們在縣裡已經修過不止一次了,咱們做的活計連縣令大人都讚不絕口呢,絕對不會有問題的。咱們有一千多人,肯定不會誤了侯爺的事的。」

  縣令認為沒有問題,卻不能代表就真的沒有問題。

  韓度對縣令可是清楚的很,很多縣令在此之前,根本就是一個書呆子。別說是工程質量了,甚至他們離開了下面的胥吏,連案子都不會斷的。

  「你在哪個縣?本侯想要親眼看看你們做的,再做決定。」

  「好,好,小的是句容縣的。」三娃子連忙回道。

  韓度點點頭。

  隔日,韓度一早便起身前往句容縣。

  句容縣離著京城有著數十里,韓度一路騎馬也用了一個多時辰才趕到。

  三娃子天還沒亮就在縣城的道上等著,看到韓度前來,連忙迎上去。

  「侯爺,早啊~」三娃子也不知道該和韓度說些什麼,只是生硬的問了聲好。

  韓度點點頭,「你也好啊,走吧,本侯先去拜訪一下本地縣令。」

  來到縣衙,韓度身邊的守衛頓時上前和衙役交涉。「鎮海侯前來拜訪縣令,速速前去稟報。」

  衙役聽聞是一位侯爺前來,哪裡敢怠慢,連忙進去稟報,連讓韓度在此等候的話都不敢說。

  韓度也沒有客氣,衙役前腳轉身跑進去,韓度後腳就抬步走進縣衙。剛剛走到大堂,就看見衙役急匆匆的出來。

  衙役看到韓度來到這裡,臉色頓時一變,不過他什麼話都不敢說,躬身便帶路,將韓度請進去。

  韓度來到書房,看到縣令的那一刻,不由得驚訝出聲,「原來是你?」

  眼前這人,正是曾經的周縣令。

  周縣令見到韓度,也沒有絲毫的高興,撇著嘴朝韓度一拜說道:「下官周懷,拜見鎮海侯。」

  韓度毫不客氣的走到周懷面前坐下,笑著說道:「原來你叫周懷,這麼久了本侯還是才知道你的名字。」

  這周懷,正是當初修水泥大道的時候,與自己為難過的縣令。因此,韓度記得很是清楚。

  「怎麼?聽說你把縣裡的修建之類的活計,都交給三娃子那些人來做了?」

  「正是。」周懷點點頭,好似在回答韓度今早吃的是飯一樣。

  韓度看到他輕描淡寫的樣子,不由得眼睛眯起,沉聲說道:「朝廷修建自有法度,你竟然敢擅作主張讓三娃子那些人參與進來,難道你就不怕監察御史參你一本?」

  面對韓度的恐嚇,周懷淡定的搖頭,說道:「怕,怎麼不怕?可是下官也沒有辦法,本縣窮啊,如果真的中規中矩的來做,那一年到頭縣裡也修不了幾條路,補不了幾條水渠。當然,若是督察院肯出錢為本縣修建的話,那下官也是可以不用三娃子那些人的。」

  韓度一聽周懷的話,就知道這是一個混不吝。好奇的看了他兩眼,不知道他一個文人出身的人,是怎麼染上這混不吝習氣的。

  「他們不過是初學,你就不怕他們修建的東西出了問題?」

  周懷淡定的端著茶杯,吹了兩口氣,說道:「每次他們修的時候,下官都會派人去看著的。而且修完了之後,還會讓專人去查驗,只有查驗過關了,他們才能夠拿到錢,為了錢他們會用心修建的。而且,在下官看來,他們修建的東西,要比工部的那些人修的更好。」

  好不好的,韓度還沒看過,先不論。讓韓度更加好奇的是,這周懷哪裡來的膽子。

  「皇上可是頒布了嚴格的路引制度的,你這讓他們那麼多人聚集起來,在縣裡東奔西跑,路引怎麼辦?」

  聚集一千多人可不是小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彈劾周懷一個聚眾謀反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下官當然是按照路引辦的。」周懷抬眼看向韓度,淡淡的說道。

  「你按路引辦?那麼多人,你全都給他們路引?」這次輪到韓度有些吃驚了,要知道那可不是三五十人,而是一千多人。

  每個人都出具路引,光是這一千多份路引,就能夠把周懷累的夠嗆。這要是換個偷懶的縣令,別說是一份一份的出具路引了,恐怕聽到這數字,就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給回絕了。

  「不過是一些蓋上大印的紙張而已,能夠換這麼多人吃飽穿暖,還是值得的。」周懷並沒有覺得如何,淡然的說道。

  韓度聽了之後沒有說話,就這麼凝神看著周懷,連忙慢慢的露出笑意。

  片刻過後,韓度才說道:「本侯想要看看他們以前做的如何,不知道可否方便?」

  周懷輕輕放心茶杯,站起來躬身說道:「請侯爺跟下官來吧。」

  韓度在周懷的帶領下,一一查看了三娃子這些人以前做的各種工程。的的確確做的不錯,質量很好。

  不過,韓度卻沒有當場答應三娃子,只是讓他等候消息。

  韓度離開句容,回到京城的第一時間,便前去求見老朱。

  老朱今日正好有閒暇,站在御案後面,正在饒有興致的揮毫潑墨呢。

  即便是韓度拜見,老朱也是頭都沒抬,只是隨口應付。

  「平身吧。你不去修你的馬場,跑來見朕做什麼?」

  「就是因為修建馬場的事情,才來求皇上幫忙。」韓度尷尬的笑了笑。

  老朱嘴角抿起一縷笑容,沒有看韓度,而是直接問道:「朕這字如何?」

  韓度連忙像個狗腿子一樣,只是往御案上看了一眼,就連忙叫道:「好,皇上好字。」

  原本老朱寫完之後,只是頗為自得,下意識的問韓度。卻沒有想到韓度竟然是這副模樣,這樣不僅讓老朱沒有覺得好在哪裡,反而覺得韓度連怕馬屁都不會。反正,現在老朱就被韓度搞的不上不下的,不怎麼舒服。

  啪的一聲,將手裡的毛筆丟在硯台里,語氣不善的說道:「那你就說說,朕這字好在哪裡。說的對了,朕便饒了你。要是說的不對,你給朕仔細皮子。」

  這又是威脅,又是要讓自己說的,該如何是好?韓度不僅有些為難。

  好在,心思電轉之下,韓度眼睛一亮,低頭仔細的看著老朱的字,忽然贊道:「皇上筆法自然流暢,儀態生動,風神獨具,有神明天縱,師法自然的神韻。」

  老朱聞言一喜,韓度的話可謂是說到他心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