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楊振提出的問題,諸將當然不會沒有考慮過。
祖克勇、呂品奇他們當時率部冒險踏冰過海的時候,最擔心的事情,不是路上遭遇什麼阻擊,而是擔心他們趕到的時候,復州城已經陷落。
但是,他們最擔心的這個情況並沒有出現。
他們率領各自人馬晝夜兼程趕到復州城外的時候,復州城不僅安然無恙,而且並沒有遭受到滿韃子大軍的圍困或者大舉攻擊。
當時他們就已經開始思索,這個匪夷所思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祖克勇、呂品奇、徐昌永、李祿等人,不止一次地聚在一起,猜測推斷滿韃子那邊的情況,並不斷地派出騎兵往北面哨探。
但是他們的不斷向北哨探,除了損失了一些人手之外,並沒有能夠帶回來一個活著的滿韃俘虜。
所以對於滿韃那邊的實情,復州城內的諸將依然是所知不多,晦暗不明。
也因此,面對楊振提出的問題,眾人你一句我一句說了不老少,多數都認為是去年的松山大戰重創了滿韃子的大軍。
但是重創到了什麼程度,卻並沒有人真正猜到點子上,更沒有人敢往黃台吉的病情上去推論。
到最後,只得又異口同聲地表示,要多派探馬到北面去,爭取儘快抓獲一批滿韃子的活口回來,好審問清楚。
「呵呵,你們就算是抓回來一批滿韃子的活口,說實話,也沒有太大的用處。滿韃子國內的實情,他們八旗權貴上層在盛京城裡的實情,滿韃子下邊這些蝦兵蟹將,這些包衣奴才們,又如何曉得呢?」
楊振聽了他們的各種回答,最後笑著搖了搖頭,擺了擺手,止住眾人,便把自己從祖大壽那裡得來的消息,揀那能說的,告知了復州眾將:
「本都督這裡,有十分可靠的消息要說給你們。——去年十月里,我軍與滿韃子軍隊在遼西的連番大戰之中,除了滿韃子多羅豫郡王多鐸被我軍俘虜以外,另有兩位滿韃子位高權重的宗室親王,命喪軍前。」
「哦?!原來如此!」
「我說當時滿韃子大軍怎麼會連夜拔營撤軍呢?!」
楊振的話音剛落,一直不知道滿韃子因何沒有大舉來攻的復州城眾將好似恍然大悟一般地驚嘆連連。
「敢問都督,可知道那兩位命喪軍前的滿韃子宗室親王,到底是何人?」
聽了楊振的話,李祿的心裡按奈不住一股子興奮勁頭,因為楊振的話叫他登時想起了當時由他率領的夜襲娘娘宮之戰。
當時他們的目的,原本是寄希望於一舉炸死曾經在娘娘宮下榻過的滿韃子偽帝黃台吉。
儘管事後很快他們就從滿韃子松山城東大營俘虜的嘴裡得知,當晚在娘娘宮下榻的並非黃台吉本人,而是滿韃子和碩禮親王代善,可是對於遇上這樣僅次於黃台吉的大魚,他們依然十分興奮。
只可惜,事情過後,那一戰夜襲的戰果,隨著滿韃子的快速撤離,他們始終無從得知,成了一個懸案。
此時,李祿聽楊振突然又說起當時的戰事,立刻就聯想到了夜襲娘娘宮,炸到了代善的事情。
見諸將皆驚疑地看著自己,同時又見李祿語帶興奮地詢問自己命喪軍前的滿韃子親王是誰,楊振當即哈哈一笑,對眾人說道:
「至於命喪軍前的滿韃子親王,首先一個所謂和碩禮親王代善。這個代善,正是在李祿率部夜襲娘娘宮一戰中,被炸身亡!」
楊振這麼一說,李祿當即咧著嘴眉開眼笑,而且一邊咧嘴笑著,一邊點著頭說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李祿身材中等,相貌平平,脾氣也是樸實憨厚,沒甚鋒銳之處,甚至時常給人一種老實木訥的感覺,但他意志堅定,任勞任怨,一直以來是楊振最信任的人物,沒有之一。
他跟隨楊振已久,楊振卻很少見他這樣開心,顯然,能夠炸死滿韃子一個大名鼎鼎的宗室親王,的確讓李祿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楊振見他如此,笑著對他說道:「沒錯,李祿,雖然當時我們並不知道滿韃子這個和碩禮親王,已在娘娘宮被炸身亡,但是不管什麼時候這個事情確認了,那就都是你的功勞!將來本都督一定會向聖上為你表功!」
「不,不,不,沒有都督的神機妙算,沒有都督的預先安排,卑職又怎麼可能立下這樣的功勞呢?說到底,其實都是都督的功勞,卑職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
李祿突聽見楊振的話語,連忙站了起來,誠惶誠恐地擺著手推辭。
楊振見狀,心想乾脆趁熱打鐵,把對李祿的晉升與任命定下來吧,於是止住了推辭功勞的李祿,對他說道:
「你也不必過謙,你和諸將的功勞,皆在我的眼裡,皆在我的心中,東官溝之戰,臥牛溝之戰,與夜襲娘娘宮之戰一樣,你功不可沒。
「包括這一次率部留守復州城,雖然滿韃子沒有大舉來攻,可你在復州城整軍備戰,看守全軍門戶,同樣是勞苦功高。這一點,本都督是不會忘記的。」
李祿平時話不多,看起來老實木訥,但卻並不意味著他對自己的未來沒有任何想法。
相反,他越是敬重楊振,越是崇拜楊振,就越是重視楊振對他的看法,同樣也就越是希望能夠得到楊振的肯定和重用。
而楊振也的確沒有辜負過他的期待,隨著楊振的一路高升,他們這些最早追隨效力於楊振麾下的部將也都得到了大力的提拔。
雖然這一次,楊振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明確對他的提升與安排,但他相信,楊振不會對他的功勞視若無睹,相反,一定會有所表示。
所以,此時此刻,他聽到楊振如此高度評價自己所做的貢獻,雖然嘴裡往外推辭著,可是他心中卻極為受用。
他知道自己的功勞苦勞都落在了楊振的眼裡,被楊振記在心中,一時間有點激動地哽咽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都督,卑職,卑職——」
李祿有點哽咽,不知道該怎麼說或者該說些什麼了。
這個時候,楊振笑著對他繼續說道:「我本想明日大聚眾將,當眾宣布對你的任命呢。但是今日既然諸將都在,提前宣布了也未嘗不可。」
說到這裡,楊振略作停頓,環視諸將,而在場的諸將也都屏神靜氣,正等著他的下文。
「本都督奉旨任命李祿為征東先遣軍擲彈兵營副將,征東先遣軍旗下所有擲彈兵及擲彈兵預備隊,統歸副將李祿指揮!」
楊振對李祿的這個提拔任命,顯然並沒有出乎在場諸將的意料之外,並沒有在諸將中間掀起太大的波瀾。
眾人聽見楊振口述的任命之後,紛紛笑著看向李祿,向他表達祝賀之意。
而李祿則立刻單膝跪在了地上,對著楊振抱拳垂首大聲說道:「卑職遵命!」
以李祿的功勞,其實給他一個金海北路協守總兵官,也是應當應分的,但是如果把這個職位給了他,不僅呂品奇所部沒處安置,而且擴編的擲彈兵營也暫時沒有合適的人物來統領。
正是考慮到了這兩點,楊振才不得不做出現如今的這個決定。
眼見李祿接受了自己的這個安排這個任命,楊振上前躬身,雙手將他扶起,看著他點了點頭,然後接著說道:
「此外,傳達本都督命令,你麾下都司潘喜,即日起晉升為擲彈兵營游擊,繼續為你統領右翼,王俊、王余佑、張天寶皆晉升為擲彈兵營千總!王俊所部歸左翼,王余祐、張天寶歸右翼!」
原來征東先遣營的一個小小的擲彈兵隊,現在已經發展壯大起來了,如今光是雲集在復州城中的擲彈兵就已經有了六個哨之多。
原來的哨官隊官,包括預備隊哨官,除了金士俊因奔父喪而不在,安慶後因為留守遼西而不在之外,其他的也都迅速成長起來了。
「卑職遵命!卑職代替潘喜、王俊等人,謝過都督提拔升賞之恩!」
李祿聽了楊振對其部下的任命,再次躬身領命,而且一邊說著話,一邊又要見禮,楊振笑著拉住他,將他按坐到座椅上,然後對眾人說道:
「好了,好了,都坐下,原本是兄弟相聚吃飯喝酒的場合,又叫我把它弄成了帳前議事的局面,這是我的過錯。來,諸位,且再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