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說完了這個話,目光便在夏成德、呂品奇、祖克勇三人的身上打量著,等著他們幾個人表態。
此時此刻,楊振的身邊,同時也包括松山城內外的各部當中,能夠稱得上楊振嘴裡所說的大將人選的,只有他們三個。
張臣雖說早就可以獨當一面了,但是他到遼東來的時候起點不高,又是戴罪之身,到現在為止職位仍舊不高,如今仍不過是一個游擊而已,而且還是一個提拔不過數月的游擊。
而夏成德、呂品奇、祖克勇三人,卻已經成為副將好久了。
此時此刻,楊振之下,職銜地位最高的,就數他們三個人了。
楊振問完話以後,過了一會兒,祖克勇突然翻身下馬,單膝跪在冰面之上,抱拳對著楊振說道:
「都督,卑職願領所部騎兵,踏冰前往支援!」
楊振聽見這話,看了看祖克勇,又看了看夏成德和呂品奇,隨後翻身下馬,上前將祖克勇從冰上拉起,然後說道:
「既然如此,天子所賜金海鎮六個協守總兵官空劄,即有你一份,本都督今日即正式委任你為金海鎮東路協守總兵官,暫駐復州城。
「祖總兵,明日一早,你即統帶乳峰崗大營所有輕重騎兵,以仇必先為嚮導,以於樂吾為先鋒,以徐昌永為副將,走近海冰面,快速前往復州!」
楊振突然說出來的這個話,令在場眾人皆是吃了一驚。
包括祖克勇在內,也沒有想到楊振會在這裡,會在這個時候,會因為這個事情,而任命自己為金海鎮下的東路總兵官。
所以,楊振話音落下,祖克勇愣了愣神,方才意識到,自己就在這個瞬間,由一個副將終於升任一路總兵了。
當下,祖克勇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躬身抱拳說道:「卑職感謝都督提攜,卑職必不辜負都督信任!」
楊振見他如此,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沒再說話,準備上馬離開。
但是,這個時候,策馬站在一邊的呂品奇,早已經無法再安坐於馬上了。
遼海對岸,他可是去過的,方才他不知道楊振是何意圖,所以讓祖克勇搶了先,現在他已經知道,這是楊振對他們的一次試探。
既然明白過來了,他便不能再落在人後了。
一念及此,他立刻翻身下了馬,快步來到楊振的面前跪下,抱拳說道:「都督,卑職也願意率領所部人馬,儘快前往復州!」
「哦?——那敢情好,想當初本都督第一次渡海出擊滿韃敵後之時,呂老兄你,可是率軍同行過的,那邊的情況你也了解,本都督當然樂見你去。但是你要清楚,我們此番前去,卻不同於以往。」
楊振是希望呂品奇跟著自己去遼東半島的,但是他希望呂品奇想清楚了再做決定,免得到時候三心兩意。
「此去乃是移防。去了以後,老呂你可就要跟著我楊振,在那裡打天下了。那裡處在敵後,兵凶戰危,可不同於遼西。你可要想清楚了!」
楊振說完這個話,盯著呂品奇看,只見呂品奇臉色變幻來去,最終還是咬牙說道:「卑職想清楚了。卑職願追隨都督,移防對岸!
「且如今遼東遼西,哪裡不是兵凶戰危?我輩武人生逢亂世,自當以征戰沙場為己任,若能建功立業,封妻蔭子,雖死而無憾!懇請都督允准!」
楊振聽見呂品奇這麼說,知道他下了決心,當下心中也很高興,隨即撫掌說道:「好!既然呂老兄心意堅決,那就依了呂老兄建功立業封妻蔭子的心愿!」
說完這些,楊振略一沉吟,說道:「既如此,天子所賜金海鎮六個協守總兵官空劄,也有你的一份,本都督今日即正式委任你為金海鎮北路協守總兵官,同樣暫駐復州城,暫受祖總兵節制。」
呂品奇聽見金海北路總兵幾個字,終於從楊振的嘴裡說出來,頓時心中大喜,而且喜形於色地叩首說道:
「都督提攜之恩,卑職感激不盡,卑職必不辜負都督信重!」
「好說,好說,呂總兵請起,呂總兵請起!」
楊振見呂品奇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當即笑著將他扶起,然後說道:「如今的復州城裡面,已經有了李祿為首的幾支人馬駐防。你們二人去了以後,若復州城仍在,則入復州城協防,戰守大事,以祖總兵為首,但凡事要多聽聽李祿的意見。
「你們二人此番入復州,皆是暫駐,至於今後各自駐防之城池汛地,一切等本都督移防彼處之後,再行決定!
「當然,若復州城已經易手,也不必去奪,你二人以祖總兵為首,直接趕往金州。金州、旅順有地利,我料目前必不至於易手!」
呂品奇在轉眼之間成為一路總兵,心中猶自興奮不已,自然不在乎他與祖克勇二人以誰為首,也不在意今後在金海鎮下駐防何城何地,當下忙不迭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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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振以這樣的方式,接連任命出去兩個總兵的職位,讓在場其他人一時既震驚不已,卻又心服口服。
讓他們震驚的是,對軍中武將來夢寐以求的總兵之位,楊振說給就給了,而且片刻之間一口氣給出了兩個。
令他們折服的是,這一次楊振以這樣的方式給出總兵之位,獲得委任的人物豈能不對他死心塌地效力追隨?
尤其是今後再有類似這樣的重大軍事行動,恐怕每一個將領都要爭先恐後踴躍向前了。
且說楊振在小凌河口的海冰上面接連給出了兩個協守總兵官的委任之後,愣在一邊的夏成德終於反應了過來。
崇禎十二年春的第一次松山保衛戰以後,他因功晉升為松山副將,金國鳳前往出任寧遠總兵之後,他就是當時松山城裡地位僅次於楊振這個團練總兵的副將了。
而當時,呂品奇還是地位位居他下面的新任參將。
等到崇禎十二年入冬時的第二次松山保衛戰結束以後,他同樣立下了重大的功勞。
雖然這一次滿韃子圍城攻城的時間並不算長,可以說遠遠沒有上一次那麼長,但是這一次的兇險程度,卻遠遠超過了上一次。
所以,他對自己這一次的功勞很有信心,而且根據楊振以往喜歡分功於部將的做法來看,這一次再進一步,晉升為一路或者一城之總兵,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但是現在,事情好像又沒有那麼確定了。
他在遼西多年,也在松山多年,他並不想就這麼稀里糊塗地,並且興師動眾地清點了經營多年的家當,渡海遷往海對面的遼東半島上去。
遼西不管怎麼說,背後可是山海關,山海關背後是大明朝的京師,終歸是有一個依靠。
就算是遼西出事了,他也可以收拾了家當,後撤到了山海關里去。
可是到了遼東半島那裡,三面環海,一面是滿韃子這個強大的敵人,一旦出了事情,逃都沒處逃去。
要說這個時代,許多人的眼光就是如此,楊振看得到的地利優勢,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
這個夏成德,就屬於這樣的人,有點墨守成規,有點畏首畏尾,從來不相信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事情。
這一次,楊振在小凌河口的冰面上,突如其來的委任協守總兵官的做法,讓他有點懵圈,不知道自己該當怎麼辦了。
但是再懵圈,當他看到呂品奇因為同意移防而搶在自己的前面當成了金海北路協守總兵官之後,他還是大為心動了。
楊振正要重新上馬,就瞥見夏成德也在一邊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對著自己垂首說道:「都督,卑職,卑職夏成德,也願意率部前往遼南,支援復州!」
楊振本來一隻腳已經踩上了馬鐙,但是見他如此,隨即又放了下來,轉身看著他,問道:「我方才說了,此去遼南,乃是移防。這一次是帶著精銳部眾輕裝前往,等海上通航以後,就要將全部家當老少婦孺一併遷移東渡。夏老兄,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做決定。」
楊振這麼一說,夏成德更猶豫了,想了一會兒,說道:「都督,卑職自歸都督帳下,即矢志一心追隨,前途命運皆在都督一身,並無其他想法。今番都督移防金旅,卑職豈能不從?」
夏成德見祖克勇、呂品奇都要去遼南了,而且還因此而獲得了一路總兵的委任,讓他羨慕不已,但是究其本心,他是不想去遼南的。
這一點,楊振從他吞吞吐吐的話語裡面,從他猶猶豫豫的神情裡面,已經品出來了。
「呵呵,聖上有明旨,將金復蓋海與松山城一起交給我來鎮守,即便我本人移駐到了金州或者旅順,遼西這個松山城,及其內外兵馬,也仍是我的麾下。
「你隨不隨我移防過去,並不打緊。遼東灣的東西沿岸,皆是金海鎮的轄區。你就是留在這裡,也仍然是我的部將,我的左膀右臂。而你麾下的人馬,也還是金海鎮的人馬。我也不會視之為外人,這一點,你不必有所疑慮!」
夏成德聽了楊振這番話,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只得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這樣吧,有了祖總兵、呂總兵他們明日先行一步去那邊,我的心裡已有了底數。料想即使那邊有事,也當能應付一陣了。你也不必急於一時,回去想清楚了,咱們再談不遲。」
楊振見夏成德一時下不了決心,就叫他回去從長計議,想清楚了再說,上前將他從冰上扶起。
然後,他轉身上了自己的戰馬,帶領眾人,順著冰封結實的小凌河河道,打馬回松山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