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的命令傳到的時候,緊跟在祖克勇身邊的張臣和李祿已經勸了祖克勇好幾回了,都告訴他,放火燒毀糧草的任務已經差不多了,打不過韃子根本不要緊,可以邊打邊退,到時候交給炮兵去解決。
可是祖克勇擔心,自己這邊要是一退,韃子立刻銜尾追擊,那後果恐怕就不可收拾了,眼前的形勢恐怕立刻就要逆轉了。
所以,他只得咬著牙關,面對張臣、李祿的建議,堅決不許,非要等打退了或者打散了這一股韃子之後,再放心後退。
等到楊振的命令傳來,祖克勇無話可說,只好同意了邊打邊退的安排。
這個時候,李祿、潘喜的擲彈兵隊再次發揮了作用,僅剩下四十多人的擲彈兵隊,這一次把身上攜帶的全部土製「手榴彈」,全都投了出去。
大批土製「手榴彈」落在阿哈隊伍和真韃子隊伍里,很快發生一連串密集的爆炸,炸得一直衝在前面的二韃子隊伍一陣大亂,躲在二韃子隊伍的真韃子也紛紛躲避,暫停了拋射箭雨。
就在這一片密集的爆炸聲中,祖克勇所部趁機迅速脫離了與越聚越多的二韃子包衣阿哈們的混戰,緊跟著張臣和李祿二部人馬,快速往來處撤回。
就在撤回的路上,祖克勇等人也先後遇見了丟盔棄甲的徐昌永和灰頭土臉一副狼狽相的袁進,一問之下才知道,又有數百真韃子,督促著大量包衣阿哈二韃子增援過來了!
這個時候,祖克勇扭頭看著緊跟在身邊的李祿,感嘆著說道:「李祿兄弟!這一回,你又救了我祖克勇一命啊!」
此時,楊振的旗號已經亮出來了,這處大營之中的韃子將領也知道了楊振這夥人的來路。
與此同時,楊振對這個韃子營地的情況,也有了真正的了解,因此,沒過多久,韃子營地里的一團混亂局面就結束了。
真韃子們驅使著營中大量的包衣阿哈,逐漸集結了起來,成為人數較多的一方,逐漸朝著楊振大旗樹立的方向壓迫過來。
而原本分散在韃子營地裡面到處放火、搗亂的楊振一方散兵游勇們,雖然還沒有等到楊振的哨音,卻也已經開始逐漸往回撤退了。
馬廄子方向也燒起了大火,但是管營的韃子貝子洛托已經知道劫營的人數並不多,也不再慌亂地四處分兵去救了。
而且糧囤子、草垛子都已經起火被燒,損失已經註定。
馬廄子裡又沒有幾匹馬,燒了也就燒了吧,當務之急是把這些夜襲的明軍給滅了,唯有如此,自己這條命才有機會挽回。
韃子貝子爺洛托,正騎在一匹馬上,被左右簇擁著,此時這位野豬皮的侄孫,臉色又黑又紅,臉上滿是壓抑不住的怒氣,細長的小眼睛,狠毒地看著遠處那面在火光中迎風飄揚的旗幟,心中不住地盤算著如何把這些該死的明軍斬盡殺絕。
到現在為止,他也沒有能夠想明白,這一股明軍究竟是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呢——
他們怎麼能夠穿越錦州外圍、松山外圍和娘娘宮一帶的一道道重兵駐守的營地,突然出現在自己負責這個最後方、最安全的營地里呢。
所以,一開始,當他得到報告,說是營中起了火,他以為就是那些個包衣阿哈不小心失了火,以為讓人救了就是了。
後來,他又得到報告說,大營東北方向喊殺聲起,他又以為,這一定是營里那些沒有主子看管的漢人阿哈們在鬧事,著人抓來砍了就是了。
韃子的這個貝子爺洛托,從來沒有把大營里由他暫時率領的這支包衣阿哈隊伍當回事兒,在他眼裡,這些分屬於不同主子的奴才們,根本不是什麼人,不過是會說話的牲口而已,而且還是別人家的牲口。
所以他一點也不吝嗇,動輒就以軍法殺人,在這個大營里人人對他畏之如虎,而想要反抗他、謀害他的阿哈也是比比皆是。
這一點,就連洛托自己都很清楚,但他不以為意。
他知道,那些阿哈們懼怕他遠多過於恨他,即使把刀劍交到他們的手上,他們也不敢拿起來反抗。
但是,直到小凌河方向發生爆炸,他才悚然一驚,知道這一次不是阿哈作亂,而是真有人劫營了。
於是,他分了一個牛錄前去守衛大營的正門,防備有人進攻,然後自帶著一個牛錄,前來後營平息叛亂或者消滅劫營的敵人。
這個洛托,雖然是一個貝子爺,爵位僅次於貝勒爺,可是他只是努爾哈赤的侄孫,在現在的滿清權貴裡面,一個支系的貝子爺算不得什麼大人物,他的地位並不高。
所以,他能領有的韃子牛錄也不多,實際上只有曲曲兩個而已,剩下的就是這個大營里數量龐大的包衣奴才隊伍了。
然而,這些包衣奴才們奴性十足,你要是讓他們干點苦活累活髒活,他們都能幹好,可要是讓他拿起刀槍弓箭上陣,這些人差遠了。
因此,貝子爺洛托騎在馬上,看著眼看就要合圍敵人的奴才們,又被敵人的「火藥彈」炸退,氣得拿起了馬鞭,不分青紅皂白地在後退的阿哈們臉上亂抽一氣。
洛托一邊抽打著,一邊怒罵著:「你們這些該死的阿哈!吃飯的時候倒是個頂個的能吃!打仗的時候卻是個頂個的廢物!……」
韃子的營地雖然大,可是沒過多大功夫,敵我雙方的隊伍還是照了面。
已經回到楊振身旁的徐昌永,指著騎在馬上躲在韃子炮灰隊伍後面對著手下人大罵不止的洛托,對楊振說道:
「兄弟!看到那個滿韃子沒有?他的手下大概有兩個牛錄的真韃子,應當是這個營里最強的一支人馬了!只要滅了他們,其他的阿哈隊伍,再多也不值一提了!」
徐昌永的話,成功地引起了袁進和祖克勇的共鳴,祖克勇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而袁進卻說道:
「不錯!楊兄弟!遇上他們,我的手下兄弟損失了不少人!依我看,現在只有你的火槍隊,或者祖兄弟的部下,可以跟這股真韃子碰一碰了!」
袁進的所謂「陸戰敢死隊」已經傷亡了大半,現在還能活著聚集到楊振這面「先遣營」旗幟之下的,已經不足一百個了。
而徐昌永手下的蒙古兵,則不愧是老兵油子,之前硬碰硬的時候早就跑得沒了影,而此時零零散散跑回來的,卻仍在二百個以上。
「將士們的傷亡已經不小了!這可不是我的本意!報仇也不是我們這一回的目的!現在不需要再跟他們硬碰硬了!」
楊振說完了這話,也不再去理會徐昌永和袁進的話,而是直接命令道:「張得貴聽令!你指揮抬槍隊,給我瞄準了那幾匹馬上的韃子,找准了時機,給我狠狠打!先幹掉幾個韃子的頭頭再說!」
張得貴就在楊振身邊,領了命,立刻去做安排。
其實也不用做什麼特別的安排,因為那五桿九頭鳥——也就是抬槍,已經在陣前架設好了。
張得貴親自把持著一桿九頭鳥,將槍口朝著滿韃子的貝子爺洛托,不斷調整著、瞄準著。
其他四架九頭鳥的狙擊手和狙擊副手們,也都得了命令,一起尋找著角度,同樣瞄準著洛托。
可惜的是,現在雙方對峙著,相隔的距離較遠,即便九頭鳥的有效射程超過了兩百步,可也有點夠不上那個韃子大官。
因為韃子和韃子前面成堆的阿哈們,都已經知道這伙明軍火槍的犀利,不管洛托如何抽打喝罵,就是踟躕著不敢上前。
不過,相持的局面很快就被打破了,因為此前被洛托派去守衛大營正門的那一個牛錄的真韃子,打著火把趕來了。
隨著這支真韃子的加入,洛托指揮下的隊伍再一次騷動起來,開始涌動著往前來。
這個時候,楊振又立刻命令道:「張臣、張國淦、張得貴與我留守此處!祖克勇所部守衛火槍隊兩翼,與我一同進退!徐昌永、袁進兩部現在可以撤退出營!李祿你們擲彈兵隊也撤退!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