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期?如何就到了請期呢?我分明記得月余之前剛剛完成了納采之禮,接下來難道不該是納徵之禮嗎?」
楊振聽見張得貴說,他與仇氏大小姐的婚事,現在已經到了請期的階段了,一時有些意外。
大明朝的婚姻儀軌,尤其是婚前儀軌,通常有三禮,頭一個是納采,第二個是納徵,第三個就是請期。
請期就是男方家委託媒人到女方家,約定一個成婚的黃道吉日,然後到了日子,就可以迎親成婚了。
在楊振的印象裡面,他率隊離開松山城西出邊外的時候,好像剛剛由張得貴等人幫著完成了納采之禮,怎麼現在一下子就到請期了呢?
卻見張得貴聽了楊振的這個疑問,當即笑著說道:「都督你可是忘了?你這次初回松山之時,不是叫麻六選了一些金銀首飾綢緞布匹之物,給仇氏大小姐送過去嗎?
「男女婚前,沒有私相授受,何況贈與重禮?所以麻六到了我那裡一說,我就親自挑選了一批,作了納徵之物,當天就送了一車過去,這就是納徵之禮了啊!」
納徵,就是雙方婚事確定了以後,男方給女方贈送一批彩禮,什麼金銀首飾了,綾羅綢緞了,等等,主要以財帛為主。
「於禮正當如此。張總辦真有心人也!」
眼下這幾個人里,對這種事最有發言權的人,就是方光琛了,雖然他連個正經的秀才功名都沒有,但畢竟是官宦子弟出身,正經的士大夫之家出身,既然他說是,那就算是了。
楊振聽他如此說,想了想,最終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雖然回來松山當天,他只是想用贈送禮物的方式,告訴仇碧涵自己回來了,並沒有把贈送的東西當做納徵的彩禮,但是張得貴順水推舟,竟然搞去了一車財帛,把這件事情當成了納徵經辦,那也只能如此這般認下來了。
「既然如此,都督,擇日不如撞日,咱們又不是不認識仇震海,不就是差個請期嗎,乾脆今日,就請下了日子,也好叫俺們覺華島的將士離開松山以前就吃了都督的喜酒啊!」
楊振與仇震海的侄女結親,原本並不是袁進所樂見的,仇震海的身份抬高了以後,有可能會影響到覺華島水師在遼海上的地位,影響到自己在楊振心目之中的地位。
可是,他心裡清楚楊振與仇震海侄女之間的緣分,同時也知道楊振通過聯姻來籠絡仇震海的意圖,所以他知道這個事情攔不住,那麼既然如此,還不如乾脆光棍一點,也好叫楊振知道,自己心裡沒有芥蒂。
也因此,此前並未摻和到這件事裡來的袁進,這一回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積極,催促著楊振儘快定下日子擺喜酒,一來弟兄們難得熱鬧熱鬧,二來也免得他們再專程往返一趟。
這個事情關係到自己,楊振不好表現得太心急,但見他們幾個都這樣說,楊振也就點頭同意了。
與此同時,方光琛又提議,乾脆請了監軍內臣楊朝進一起,到仇氏家裡去請期。
仇碧涵的父親仇震泰已經沒了,家裡只有母親,仇碧涵又是長女,而仇震海終究只是仇碧涵的叔父,有關請期迎娶這樣的重要事宜,到最後,還是要跟仇碧涵的母親以及仇氏家族的女眷們打交道。
所以這樣一來,拉上楊朝進這個監軍內臣,反倒是方便了許多,讓他與仇碧涵的母親以及仇氏家族的女眷們直接溝通,面對面商議,能夠省下許多麻煩。
就這樣,當天上午,天氣剛剛放晴,張得貴、袁進、方光琛等人,就開始運作請期的事宜了。
張得貴一邊叫人準備請期的禮品,一邊叫人到止錨灣船營送信,請仇震海進城。
方光琛這個總兵府諮議則去了城內東北角的真武廟監軍衙署,說明情況,請了監軍內臣楊朝進一起。
到了中午時分,請期所用的各樣禮物皆已齊備,而仇震海也進了城,回了仇家院落,於是張得貴、袁進、方光琛便簇擁著監軍內臣楊朝進,去了仇氏家的院子。
事情當然非常順利。
楊振如今的身份地位,較之以前更見尊貴,至於未來的前程,那更是沒得說了,只會更好才對。
而且,納采、納徵的禮儀,之前也都有過了,接下來,的確是該到了請期的時候。
雖然從納採到現在,前後相隔的時間並不算很長,但是要知道,仇氏大小姐如今眼瞅著就要年滿十九周歲了,虛歲就是二十了,也實在不應當再等下去了。
也因此,仇震海當然沒什麼說的,他哥哥仇震泰已經沒了幾年了,如今大侄女能夠嫁給楊振這樣的人物,那絕對是求之不得的意外之喜。
從今往後,不僅嫂子一家人有了靠山,就是自己也能跟著沾光,鞏固住眼前的地位。
所以說,若是楊振這邊著急的話,那麼仇震海那邊只會更加著急。
至於仇碧涵的母親沈氏,雖然有點勢利眼,但對楊振這樣的乘龍快婿,根本沒什麼可挑剔的,楊振可是大明朝當今天子欽封的征東前將軍啊。
想當年,沈氏的娘家老沈家,出了一個沈世魁這樣的東江鎮總兵官,已是老沈家幾輩子沒出過的高官了,是了不得的榮耀了。
然而,當年在沈氏的眼裡那個高高在上、威風八面的同宗叔叔沈世魁,實際上也只是被封為了征虜前將軍而已。
更準確地說,當年沈氏眼裡高高在上的叔父沈世魁,被封的官位頭銜是,欽差鎮守登遼東江沿海等處、掛征虜前將軍印、總兵官兼左軍都督府都督僉事。
相比之下,沈世魁那個左軍都督府都督僉事,照比現在楊振這個左軍都督府都督同知,還差了那麼一等呢。
所以,事先已經得到了妯娌通氣的沈氏,內心早已是欣喜若狂,見了楊朝進他們一行人後,很快就滿口答應了下來。
僅僅小半個時辰之後,楊振與仇碧涵的婚期就被說定了下來。
迎娶成婚的日子,最後定在了八月初六。
雖然袁進等人希望快點喝上喜酒,喝完喜酒之後再返回覺華島,也免得到了八月以後再折騰一個來回,可是楊振娶親這樣的事情,卻一點馬虎不得。
按漢人風俗,七月可是鬼月,是一年十二個月里陰氣最重的一個月,地府之門開啟,鬼魂遊蕩人間,禁忌有很多,可以說是諸事不宜。
類似於楊振、袁進、仇震海這種早習慣了刀頭上舔血謀生存的人,對於這等說法,當然並不在意。
然而不管你在不在意,既然有這樣的風俗,你還就得遵守,就得照著辦理,你要是不這樣做,悠悠眾口嚼舌根子都能嚼死你。
楊朝進、方光琛、張得貴都是聰明人,自然不會在這個事情上較什麼勁,七月不宜就不宜,就這樣,日子定在了八月初六。
日子定了以後,袁進自是不能在松山城乾等一個月,所以等到連綿的大雨終於停歇,天氣終於放晴了以後,就選了一個風平浪靜的日子,告別了楊振等人,帶著覺華島的船隊返航了。
而松山城的各路官軍將士,也再一次被發動了起來,該排水的排水,該清淤的清淤,西門、南門、東門外的工地重新開工,呂洪山、紅螺山裡的礦場、冶煉棚也繼續投產。
松山城內的制鐵所、彈藥廠,在大雨期間,原本就沒有完全停產停工,只是制鐵所幾座露天的小高爐熄了火,產能有所下降罷了。
等到連綿的雨水一結束,那幾座露天的小高爐重新點火,各種槍炮彈藥的產量,立刻就恢復到了之前的水平。
到了七月下旬,先前連綿的大雨給遼西造成的不利影響,尤其是給松山城造成的不利影響,基本上被抹掉了。
城外塹壕內的積水和淤泥,已被清理出去了,同時又因為雨水浸泡的緣故,之前土地堅實、開掘困難的地方,現如今開掘起來,變得十分容易。
短短半個多月過去,松山城外面新挖出來的壕溝,就像一圈圈一道道蜘蛛網一樣,縱橫交錯著,將坐落在山崗上的不大的松山城環抱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