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松山城,原是松山堡,是廣寧中屯所這個千戶所的駐地。
在大明朝國力尚可時構築的遼東「城—堡—墩—台」四級防禦體系裡面,這個松山堡原本處在第二等的位置上。
到了天啟年間,大明在遼東地區的軍事實力日益萎縮,防禦縱深不斷後撤,松山堡的戰略位置逐漸開始凸顯,因此不斷擴建。
到了崇禎年間,錦州城成了遼西門戶,與錦州城頓成犄角之勢的松山堡,終於一步步擴建為了松山城。
不過即便如此,松山城也跟錦州城沒法比,戰略地位沒法比,城池大小也沒法比。
若是按照後世的算法,松山的南城牆以南城門所在為中心,往東、往西各自長約兩百米上下。
整個南面城牆,東西全長大約有五百米左右。
至於它的形制,幾乎跟遼西地區大明朝的其他城池一樣,都是四四方方、對稱整齊的正方形。
根據這個形制,楊振在心裡默默計算了一下,若以南城牆長約五百米計算的話,環繞整個小城的一圈城牆,算下來約有兩千米長,也就相當於周長四里地了。
這個規模,當然不算大,別說比不上錦州城的規模了,就連寧遠城它也比不上。
可是仔細想想,這個松山城卻也不算太小,至少比起南邊的杏山、塔山、連山這些依山而建的堡城來說,已經算是大了不少了。
單以楊振先遣營現在的情況而論,若是在戰後論功行賞,他能夠順利入主這樣一座城池,塔基很知足了。
而且,這也已經是他現有力量能做到的極限了。
松山城整座城池,除了北門內建有一座小型的瓮城之外,東、西、南三座城門都是在城牆下直接開的拱形門,並沒有瓮城。
因此,從南門進了城門洞,裡面直接就是街市。
當然了,楊振跟著金國鳳進城的時候,南門內的街市已經半成廢墟了,只是勉勉強強都能看出街道的樣子。
城內聚眾迎接的人群,在城門口進行了一個短暫的歡迎之後,很快就散去了,而且分散到了南門內已經半成廢墟的斷壁殘垣之中,收拾著各家各戶各類鋪子裡倖存的家當。
南門、北門是松山城的兩座大門,北門外有一條小沙河,是小凌河的支流之一,北門內又有瓮城,不好攻打。
所以,一開始,圍攻松山城的韃子軍隊主攻的就是南門,大量的紅夷大炮將南城城牆打的傷痕累累,城頭的垛口馬面也被摧毀了不少。
連帶著南門內的街市,也被打進來的成百上千發十幾斤甚至二十斤重的實心炮彈,給打得牆倒屋塌,半成廢墟了。
一些廢墟之中,還半掩半埋著沒有來得及收拾的屍體。
楊振騎著馬,緊緊跟在策馬前行的金國鳳身後,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不由自主地暗自心驚,他沒有想到女真韃子現在的火炮威力,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相比起來,他隨營攜帶的什麼虎蹲炮、佛郎機,在韃子的紅夷大炮面前,實在是有點小巫見大巫,根本算不得什麼了。
沿著南門內直通北門的街道往北走,沒過多久,他們就來到了松山城的樞紐地帶,也就是鐘鼓樓所在的位置。
這個位置,也是松山城裡兩條主幹道路垂直交匯的十字路口,往北直走是北門,往東直走則是東門,往西直走則是西門。
而從鐘鼓樓一帶往北,或者往東,街市房屋還都是完好的,往西看去,情景與楊振從南門進來時看到的差不多,都是房倒屋塌、一片狼藉。
不知道是當年設計建城的人早就考慮到了戰時可能發生的情況,還是說單純就是金國鳳他們的運氣使然,松山城內的官衙、宮廟、兵營和倉庫,絕大多數都集中在松山城內的東北區域,即北門內和東門內。
這片相對比較重要的區域,在歷經了兩個來月的松山攻防戰之中,居然基本上保持了戰前的面貌。
就在鐘鼓樓下,金國鳳在馬上回頭對楊振說道:「楊兄弟!方才南門內的情況,你也都看到了,已經沒有像樣的地方給先遣營駐紮了!
「西門內的情況,也是一樣!與南門相比,這半個多月來,韃子主攻西門,破壞更甚!城中的弟兄,眼下大部主要駐紮在西門!你們遠來辛苦,看起來也是亟待休整,我意安排在城內廟宇暫住,你看如何?」
楊振聽見金國鳳回頭問話,立即抬頭回答:「兄弟所部人馬,現有入城將士二百六十一人!另有一支炮隊和傷兵百餘人在後頭,預計午後未時能到!先遣營全營合計也就剩下這麼三百來人了!」
楊振說著這話,也隨口長嘆了一聲,滿是血、汗和泥土痕跡的臉上,湧現出無限的悲傷落寞。
金國鳳見狀,也是心有戚戚然,知道楊振這一行人,必是九死一生,方得今日到此,當下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請諸位帶著先遣營的人馬,跟我到東門內的城隍廟裡先安頓休整一下吧!城裡條件也是艱難,只得暫時委屈各位了!」
說完了這話,金國鳳調轉馬頭,從鐘鼓樓下折而往東門內的方向行去。
松山小城不大,東門自然不遠,距離鐘鼓樓也就二三百米,片刻功夫就到了。
到了東門內街道的盡頭處,往右一轉,沒走多遠就到了松山城內的城隍廟門口。
金國鳳將楊振一行人領到了這裡,留下自己的長子金士俊領著一隊家丁充當嚮導和聯絡官,而他自己則與楊振、張得貴、徐昌永、祖克勇告了個罪,隨即告別而去。
城外的韃子大軍剛剛撤退,松山城的城防事務依舊千頭萬緒,楊振等人對此也很理解,對金國鳳的安排表達了謝意之後,目送金國鳳一行匆匆離開。
松山城裡的城隍廟不大,前後一共才三進院落,安排三百多人駐紮在這裡,還有三百多匹戰馬,自是顯得十分擁擠。
但是現在,松山城裡就是這麼個條件,楊振也不能多說什麼,就連最喜歡挑理和抱怨的徐昌永,這個時候也沒有什麼話可說。
就這樣,接下來的時間裡,楊振、徐昌永、祖克勇各自帶著麾下人馬入駐了一進院落,祖克勇和金士俊的人駐紮在前院裡,徐昌永的百餘人馬駐紮在二進院裡。
至於楊振則帶著麾下已經進城的人馬住進了三進院裡。
好在城隍廟裡,房屋不是很多,但是院裡的空地卻不小,而且種滿了松柏之類的樹木,可以用來拴馬。
到了當日下午的未時,前去南門迎接楊珅炮隊和潘文茂彈藥庫人馬的張得貴,終於帶著這些人,也到了城隍廟。
好在城隍廟的大門口,距離東門不遠,城牆下的街道上也沒人通行,祖克勇和徐昌永都把自己無處安置的戰馬,安置在了城下的街巷裡。
張得貴回來一看,自是有樣學樣,立刻叫人把院裡的戰馬拉出去安置了一多半,總算給炮隊和彈藥庫騰出了地方。
就這樣,崇禎十二年三月十二日申時左右,在經過了一番折騰之後,先遣營的人馬總算是進了松山城,暫時在城隍廟內外安置了下來。
而楊振也終於有了條件搞了一回特殊,讓嚴三、郭小五、麻六幾個,給自己燒了幾大鍋的熱水,好好地洗了個大澡,搓了搓身上的泥灰和穢物。
又讓楊占鰲上街花錢,先去給自己搜羅了一身換洗的衣物。
到了傍晚,黃昏時分,金國鳳派了次子金士傑過來,邀請楊振和其他先遣營的將領們到松山北門內的總兵府(松山副總兵衙署)赴宴,說是給先遣營的將領接風洗塵。
已經多日未曾大碗飲酒、大口吃肉的楊振、祖克勇、徐昌永三人,聽得了這個消息,都是喜笑顏開、心情大好。
楊振當即留下了張得貴、李祿處理營務,然後與祖、徐二將各自帶了幾個親隨,跟著金士俊、金士傑兄弟,騎馬往總兵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