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 三把火(中)

  這美人變色也忒快了,秦德威有點無語,甚至還有點新鮮感。☢🐠 6❾Ŝ𝓗ⓤˣ.ⓒσⓜ 🎉🏆

  他手裡摩挲著兩錠銀子,又看了看外面,距離岸邊還有段距離,反正下不了船,那就繼續閒扯著玩。

  便對趙翠翠說:趙娘子你做人實在不妥,先前收了我的定金,轉眼間就背棄約定,真沒想到乃是如此言而無信之人。

  雖然遭到了指責和對自己人品的質疑,但趙美人仍然保持著微笑,很有風度的對秦德威解釋說:雖說你方才呈上了定金,但奴家並沒有明確的答應什麼。現考慮完畢,定金奉還,又何來言而無信之說?

  秦德威還有心情閒扯,但身邊長隨馬二卻忍不住了,正所謂皇帝不急太監急,或者叫主憂臣辱。

  你這個下流賤婢,膽敢對我家老爺如此無禮!立刻跪下謝罪,饒你不死!馬長隨挺身而出,毫不憐香惜玉的對著趙美人破口大罵!

  田盟主家的公子田藝蘅見美人受辱,便挺身而出,叱道:簡直俗不可耐!莫非以為仗著有幾個阿堵物,就能為所欲為?趙娘子為人清高,不願與爾等跳樑小丑廝混,選擇去參加西湖詩社的雅集,也是理所當然!

  馬二便跳著腳,連田藝蘅一起罵起來。田公子身旁也有僕役,趙美人這邊同樣也有王八打手,就一起罵回來。

  秦德威正興致勃勃的看戲時,忽然聽到身後李娘子發出了撲哧的笑聲。

  有什麼可笑的?秦老爺轉頭問道。

  李娘子掩著嘴,低頭對秦德威說:總覺得馬二這做派,像是里的反角狗腿子。

  秦德威猛地一拍大腿,自言自語道:你提醒我了,今天就當一次反角!

  李娘子吃驚的說:你瘋了?

  作為正統愛好者真沒見過喜歡當反角的。

  秦德威笑而不語,先當反角,後面出現轉折,才會令人印象深刻啊。

  正吵吵鬧鬧時,這艘大畫舫終於晃晃悠悠地靠了岸。秦德威上了岸後還是感覺在陸地上更踏實點。

  在岸邊上,有幾個擔當迎賓角色的僕役,引導賓客前往附近的西湖詩社雅集地點。

  秦德威活動了幾下腿腳後,便對田藝蘅和趙美人說:你們兩個哪裡去?我說過邀請你們同游岳王廟,你們好自為之!

  田藝蘅回頭冷聲道:我是本地人,有一百種方式讓你無法容身,而你卻只能無可奈何!

  話音未落,忽然就出現了二十多條彪形大漢,將田公子和趙美人圍了起來。

  秦中堂這種級別的人物出行,雖然號稱微服出行,但又怎麼可能沒有安保?

  雖然表面上沒有前呼後擁的護衛,但沿途在各個關鍵節點,早就提前安排了親兵守候,隨時可以響應命令。

  秦德威左右掃視了幾圈,下令道:剛才有人說話不好聽,送下去洗洗!

  田公子的僕役,趙美人身邊的王八打手,怎麼可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親兵對手,三下五除二都被扔進了西湖里。♠♟ ➅9şĤ𝐮ⓧ.𝕔Oм 🍩😂

  然後岸上就只剩下了田公子和趙美人孤零零的兩個人,依然被緊緊圍住。

  秦德威豪橫的說:我從不說空話!一併帶走!

  一乾親兵突然齊齊沖向趙翠翠,最後只有兩個最強壯的人搶到了位置,一左一右把嬌滴滴的美人架了起來,享受著與美人近距離接觸的感覺。

  剩餘親兵罵罵咧咧的推出兩個倒霉蛋,架起了田公子,準備拖著往北邊岳王廟方向而去。

  西湖邊上從來不缺少遊人,當時就有不少人目睹這一幕,不禁目瞪口呆。

  這是哪來的豪強惡霸,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毫無顧忌的強行搞綁架?這裡是杭州城

  外,不是偏鄉僻野!

  秦德威看了看其他遊人,伸手勾了勾趙美人的下巴,調戲說:喊,大聲的喊!喊破喉嚨看看有沒有人來救你!

  趙美人被牢牢夾住,動彈不得,此時已經花容失色,但卻又不敢喊叫,生怕激起對方的凶性。

  跟在夫君後面,李娘子羞得抬不起頭來,難道真成了大反派了?

  秦德威毫不在意,要的就是一個轟動效應,不然自己低調微服祭拜岳飛的消息,怎麼傳播開?

  如果能把田藝蘅他爹招惹來,那就更好了,再怎麼說也是個本地文壇名宿。

  至於能不能擺平,秦德威完全不考慮,只要不扯旗造反,杭州城還能有自己擺不平的事情?

  想到這裡,秦德威故意放慢了腳步,磨磨蹭蹭的朝著不遠處的岳王廟走去。

  岸上那些負責迎賓的僕役,早就飛也似的跑開,去雅集地點稟報去了。

  田藝蘅田公子的父親田汝成,乃是嘉靖五年的進士,今年四十都不到。

  因為種種緣故,他從廣西左參議左江分守道任上辭官,回了老家杭州,按著官位被尊稱為田大參。

  田大參也是今天這次雅集的主持人,算是回歸杭州後正式在文壇亮相,繼續當杭州文壇盟主了。

  這次西湖詩社雅集的級別很高,功名到了進士等級的就有十來個,多是退休的老前輩。

  田大參正與好友們談笑風生時,忽然在西湖岸邊迎賓的僕役飛奔過來,稟報了剛才的狀況。

  這讓田大參大吃一驚,什麼時候杭州出了這樣的強人?

  他們家也是世代居住在杭州的,但從沒聽說過這般囂張的人物!自己剛回到杭州,就出了這樣的事情,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越想越氣,田大參怒道:簡直欺人太甚!到底是什麼人!

  那些強人似乎並不是本地人!迎賓僕役又補充道。🍪🐟 ❻➈丂𝐡𝐮𝓧.Ⓒ𝓸𝔪 🎄🐤

  外地來的?田大參更詫異了,又問道:那人是什麼模樣?

  迎賓僕役想了想後,答道:二十幾歲年紀,雖說看著長相十分出眾,但卻總有一種欠揍的氣質,就是很想打他的那種感覺。

  必定是秦中堂!人群里突然有人失聲叫道。

  田大參頓時恍然大悟,除了秦中堂,不會再有第二個這樣的人了!

  心念急轉,田大參不動聲色的捻須笑道:呵呵呵呵,原來是故人之後,想必是生了什麼誤會。

  眾人:大家尊敬你當盟主,你還能慫的更快一點嗎?

  田大參可能也覺得自己剛才語氣有點弱,又說了句:諸君稍等,我這便去找那秦中堂理論,將犬子解救出來。

  然後又禮節性的問道:可有人願與我同行?

  一時間沒有人回話,這個情況完全在田大參預料之中。畢竟自家兒子擺明已經深深得罪了秦中堂,而秦中堂威名赫赫權勢熏天。

  眾所周知,秦中堂又是個寬容大度的人,誰肯為了別人家事,冒險與秦中堂理論?

  田大參本來也不指望有人一起去,沒別人去更好,無論自己怎麼丟人現眼,也不會有人旁觀了。

  兒子是必須要救的,不就是被羞辱一番嗎!

  田大參轉身正要離開雅***場時,忽然有人站了出來,大聲說:我童漢臣願與田前輩一同前往,聲討秦德威!

  田汝成田大參愕然,真有人這麼勇的嗎?竟然還直呼秦中堂姓名!

  這十幾年不在杭州,對後起之秀了解不深,但仍能記得這位童漢臣乃是近些年的進士,似乎因為彈劾別人,導致被罷免回鄉。

  還沒等田大參反應過來,又有人

  站了出來,高聲道:我高應冕願與田前輩一同前往,聲討秦德威!

  人群一片譁然,大概也沒想到還有第二個這麼勇的,這位高應冕也是個人物,中過進士的,很有地位。

  忽然第三個人站了出來,我張瀚願與田前輩一同前往,聲討秦德威!

  別人也認得,這位張瀚同樣不是無名之輩,進士出身,在南京六部做官,最近休假回家。

  勇敢的人接二連三出現,田大參有點麻了。

  其實他真不是去聲討秦德威的,如果沒有外人在,自己怎麼軟弱都沒問題。

  但這三哥們湊什麼熱鬧啊,如果都去圍觀,自己還怎麼向秦德威求情討饒?

  而且這三哥們口口聲聲的說要聲討秦德威,豈不就綁架了自己的立場?

  田大參心亂如麻時,參加雅集的其他人也都驚呆了,我們杭州城竟然藏著如此多鐵骨錚錚、不畏權貴的文人?以前怎麼從來沒有發現過?

  那秦德威是什麼人,對官場稍有了解的人都清楚,可他們當中竟然出現了三名壯士敢向秦德威叫板!

  壯哉!壯哉!當即就有人交口稱讚,三位君子實乃我杭州的三把熱火,光照士林!

  田大參實在是騎虎難下,只能長嘆一聲,帶著三勇士,朝著岳王廟方向走去。

  如今之計,也只有見機而作了。

  雅集地點也好,岳王廟也好,距離岸邊都很近,彼此相距也不遠。

  田大參向西急忙走了一會兒,又折向北,便來到岳王廟門外面牌坊那裡。

  他遠遠的就看到,一堆人站在木牌坊下面,中間有個年輕人,正對著木牌坊指指點點。

  而自家兒子則被兩名壯漢夾著,像是小雞仔一樣。

  此時此刻,也就田公子會特別注意周圍動靜了,所以第一個發現了田大參的到來,連忙叫道:爹爹救我!

  正仔細研究牌坊的秦德威聽到聲音,便轉過身傲慢地望著走過來的一行人。

  田大參咳嗽一聲,正斟酌著應該怎麼開口時,跟隨而來的三勇士卻越過了他,直接站在了前面。

  這讓田大參非常不滿意,前後輩的規矩還講不講了?現在的後輩人物都是這樣不知禮數的?

  秦德威看著這突然冒出來的三人,莫名的都有點面熟,但他沒有說話詢問,因為對方肯定會主動報上身份的。

  只聽為首的人說:我等皆是嘉靖十四年乙未科進士!我乃童漢臣也,此二位乃是高應冕和張瀚!

  秦德威:原來都是同年啊,難怪看著面熟!一起中進士的二三百人,自己又不可能全部熟識,沒認出來也正常!

  不過在官場倫理中,同年也是比較特殊的關係。

  如果把師生比喻為父子,同年就類似於兄弟,當然兄弟之間也不一定感情好就是了。

  所以秦中堂也只得拱了拱手,假惺惺的問道:你們如今在哪裡高就?又為何全都在杭州?

  童漢臣惱怒的說:今年我從魏縣知縣升為御史,前月我按職責彈劾大同巡撫詹榮。結果被兵部否了,並且反告了我!左僉都御史桑喬向朝廷奏請,上月罷免了我官職!

  詹榮就是用房子換了巡撫的那位,兵部是王廷相的地盤,桑喬是曾後爹同鄉加同年,算是秦德威叔父輩。

  所以脈絡就很明顯了,正直敢言的御史童漢臣大概被秦黨直接打擊報復了。

  童漢臣越說越氣,指責說:你秦板橋對同年也過於苛刻了,哪有直接把官職擼了的!

  秦德威愕然道:我並不知道此事啊。

  三勇士之二高應冕也開口說:三年前,我從

  知縣升為光州知州。又三年後,今年任滿進京敘職,期間隨一位前輩去拜訪了嚴閣老。

  然後就被吏部文選司員外郎趙貞吉認定為嚴黨,用以賄求進為藉口,要把我選到甘肅去!我一怒之下就回鄉了!

  所以你秦板橋對同年也太苛刻了!我就是順應大流去禮節性拜訪而已,怎麼就成了嚴黨?

  都知道趙貞吉乃是秦德威的鐵桿死黨,被秦德威從翰林院弄到了吏部中層當代理人。

  秦德威愕然道:我並不知道此事啊。

  三勇士之三張瀚嘆道:自從嘉靖十四年起我就在南京戶部當主事,三年又五年,還是主事!

  秦德威撇清說:這總與我無關了吧?張瀚也生氣了,南京戶部要接受京師戶部的考核,我上月得到的結果竟然是不稱職!

  我打聽過了,就因為我是浙江人,被歸類於浙黨,戶部王尚書那邊就壓著我!

  你秦德威對待同年實在太苛刻了!你和大佬們爭鬥,不要這樣胡亂波及我們啊,我們又擋不了你的路!

  都知道嚴閣老拉攏浙黨人物,秦中堂和浙黨大佬屠僑、張邦奇都不對付。所以被判定為浙黨的,被秦黨骨幹王尚書刻意壓制再正常不過了。

  秦德威愕然道:我並不知道此事啊。

  李娘子忍不住捂住了臉,夫君今天還說要扮演一次大反派,現在看來,似乎也不用刻意扮演,直接就是迫害三位忠良的反派嘴臉。

  被搶了風頭的田大參瞠目結舌,這就是你們三勇士的鐵骨錚錚?這就是你們所謂的聲討秦德威?這就是照亮了杭州士林三把火?

  你們踏馬的就是來撒潑賣萌,找秦德威討回官職的吧!

  童漢臣氣性最大,聽著秦德威裝瘋賣傻,怒道: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秦板橋你裝什麼糊塗?難道我們如此巧合就全都遭殃?你這樣針對我們實在太過分了!我們雖然是浙江的,但我們杭州這邊與寧波那幫討海的也不是一回事啊!

  秦德威只能解釋說:我眼中盯著的都是嚴閣老這樣的人物,再不濟也是大司寇毛伯溫這樣次一等的人物!所以我根本就注意不到你們這樣的小趴菜啊,你們在哪我都不知道,怎麼可能針對你們?就你們這點官職,也不值得我去針對!

  三勇士:不知為何,感覺還不如不解釋呢!

  秦德威憐惜地看著三位同年,悲天憫人地說:你們就是大時代之下的炮灰啊,身不由己被捲入了洪流,卻還想著獨善其身。

  然後又被激烈的黨爭波及到,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從官場消失了,這就是許多認不清現實的小人物的宿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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