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自作孽不可活

  霍韜回了家後,直接派人給王以旂傳話,就問一句:「爾等到底想要什麼?」

  霍韜不是不明白,直接與秦德威溝通效率更高,但他怕自己被氣死。✊🍟 ❻❾𝓼ⒽỮ𝔁.c𝕠𝕄 ✌♧

  所以說,人總是會被形勢逼著理智的。

  王以旂給的回話也就一句:「得加錢,但讓炮彈再飛一會兒。」

  霍韜氣得眼前發黑,這樣的回覆,與直接聯繫秦德威有什麼兩樣?

  這種語言風格,踏馬的肯定是秦德威預先準備好的回答!

  在這天,京城官員的私人聚會陡然增多。

  極度關注廷推結果的某嚴姓獨眼國子監監生,與刑部主事趙文華碰頭喝酒,打聽著各種傳聞細節。

  他們兩個人,一個是嚴嵩的親兒子,另一個是嚴嵩的乾兒子。

  一個在國子監不死不活、看不到任何前途的熬著。

  另一個在刑部主事位置上已經幹了兩任六年,今年又該任滿考核了。

  嚴嵩能否王者歸來,幾乎是他們的唯一希望。

  如果霍韜真當了禮部尚書,必定會擋住嚴嵩的路,嚴嵩是沒有資歷再去接替左都御史或者吏部尚書的。

  嚴監生狂怒的拍案道:「這秦德威當真可惡之極!」

  趙文華嘆道:「不得不承認,秦德威本次出手妙到毫巔,進可攻退可守。」

  嚴監生憤憤不服的說:「世兄不用長別人威風,我若站在那個立場,也能想到這樣的計策!」

  趙文華很想吐槽,人家秦德威跟你都不是一個段位了,你還比個啥啊。

  隨後就問了句:「就算世弟你能想到,但你敢去做麼?」

  嚴監生只是狂又不傻,頓時啞口無言。一般人確實也沒這個膽量,提名霍韜為禮部尚書。

  這麼幹無異於往死里得罪霍韜,以後必定面臨皇帝寵臣霍韜的瘋狂報復,一般人真扛不住。

  哪怕是競爭對手許讚許尚書,出於維護遊戲規則的考慮,也不會這麼做事。

  如果許贊提名霍韜當了禮部尚書,那霍韜反手就能提名許贊去當空出的左都御史,吏部尚書誰也別想了。

  趙文華又說:「所以也就秦德威可以不在意,他得罪霍韜次數太多了,也不差這一次。正所謂,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為了避免刺激嚴監生,趙文華有些話也就沒說。

  那秦德威有「嘉靖男兒」的光環,聽說把皇帝好感度刷得還不錯,當然有抵抗攻訐的本錢。

  而且翰苑詞臣類似於後世的秘書班子兼顧問,考核升遷自成體系,與都察院關係不大,霍韜很難干涉到。☜✌ 6❾ˢ𝐇Ǘ𝕩.ᑕ𝑜𝐦 ♠♔

  嚴監生放下了對秦德威的仇恨怨念,當務之急不是咒罵秦德威,而是自己親爹這事咋辦。

  趙文華分析說:「這件事情,關鍵在於夏閣老!

  如果將霍韜送到實權很輕的禮部,讓出了都察院或者吏部,對夏閣老也是非常有利的局面!

  所以歸根結底,要看夏閣老到底選擇搞霍韜,還是保義父!」

  嚴監生拍案而起,狠絕的咬牙說:「我今晚去拜見夏閣老!」

  當日夜晚,王廷相偷偷摸摸的微服來到了政治盟友夏大學士家裡,從後門進去的。

  但此時夏師傅確實也陷入了一種左右為難的處境,秦德威的獨走提供了另一種獲利的可能。

  就像趙文華所分析的,到底是搞霍韜送他去禮部,還是保嚴嵩送他去禮部?

  想來想去還是拿不定主意,夏大學士忍不住就抱怨道:「這個秦板橋,總是自作主張,讓我如此難辦!」

  王廷相沒回話,他知道,夏言不需要自己幫忙選擇,所以只是想著自己的心事。

  直到今天,王廷相終於發現,秦德威與夏言雖然在地位上天差地別,但可能是同類人。

  這兩人都有唯我獨尊、不願附從的心性,做事都是剛愎自用、不聽別人意見的風格。

  王廷相只能慶幸,虧得這兩人不是同代人。如果他們同在內閣,怕不是要打到天崩地裂、日月無光。

  正在這時,門子向夏大學士稟報說,同鄉侄輩嚴世蕃前來拜見。

  夏言哪有心思見一個小輩,揮了揮手說:「就說我已經睡下了!」

  但門子捏了捏懷裡的銀子,又開口說:「那嚴公子頭破血流,衣裳碎裂,甚為悽慘,不知受了什麼委屈。」

  畢竟是同鄉侄輩,夏言聽著於心不忍,便讓嚴世蕃過來見面。

  嚴世蕃進了書房後,撲到夏言腳下,嚎啕大哭。

  「都是侄兒我相貌殘疾,外表寢陋,又獨在京師讀書,孤苦無依,便受人折辱!」

  夏言看了幾眼嚴世蕃,果然是鼻青臉腫的,身上襴衫還破了幾個大口子,蹭了不少塵土,實在可憐得很。

  嚴世蕃涕淚交流,連連叩首道:「求求閣老可憐侄兒,讓我們父子能得以團聚!畢竟家父也只有我這一個兒子!」

  「唉!」夏大學士嘆口氣,扶起嚴世蕃,對王廷相說:「還是保嚴分宜吧。」

  同鄉的情面,不好不顧。再說在朝中多一個黨羽,比搞一次霍韜,應該得利更多吧。

  這事跟王廷相沒有直接利益牽扯,夏言怎麼決定,王廷相幫著做就是了。

  得到夏言的明確表態,王廷相便起身告辭,悄然離開了夏宅。

  回到自家,雖然已經夜深,但王廷相沒有回臥室,反而直奔書房。

  昏暗的燭光下,秦德威正靠著羅圈椅打著盹。

  被驚醒後,秦德威抱怨說:「你們老王家的蠟燭真差,想翻書又怕壞眼睛,而且連個可以閒聊的美貌婢女都沒有,只能打盹了。」

  王廷相說:「你想知道的結果出來了,夏閣老還是要力挺嚴分宜。」

  秦德威長嘆一聲,搖搖頭道:「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啊。」

  王廷相沒聽懂這話里的意思,他還以為秦德威接下來,會對自己繼續說點什麼,讓自己幫個忙什麼的。

  但卻見秦德威振了振衣袖,就這樣飄飄然的走了。

  其實所有人都不明白,這個選擇其實是秦德威出於良心發現,給夏閣老最後一次「自我救贖」的機會。

  既然夏閣老還是選了嚴嵩,那秦德威未來也只能下定決心,繼續「黃雀在後」了。

  對秦德威和夏言都非常熟悉的王廷相又生出一個感觸,但不能對人說出口。

  有人說過,秦德威有可能是下一個李東陽或者楊廷和,但王廷相覺得那都是瞎扯淡。

  秦德威與李東陽、楊廷和除了少年登科之外,有哪點像了?

  以王廷相的識人功力,他認為,秦德威的真正面目,其實是一個超級加強版的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