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詳盡的辦法

  見郭准提出可以對抗王振的計策,全在於正統皇帝身上,沐公爺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為難之色。

  「先生所言本爵實也想過。不過那王振深得聖上寵幸,皇帝更是在眾臣面前,稱呼此賊為先生。想要從他的身上奪得聖寵實在是太難了!」

  沐公爺所言自然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那王振在永樂末年進入宮中,因為其聰明伶俐,且身具一些才華,所以連宣宗皇帝都對他十分賞識,任其為東宮局郎,陪伴太子身旁。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王振與正統皇帝建立了牢固的友誼。對於年幼的正統皇帝來說,王振對他既是奴婢,更是朋友與老師。所以在正統皇帝登基後,才會對其如此寵幸。

  熟知歷史的郭准知道,在大明一朝,但凡太監得寵權傾朝野,基本上都具備與王振一樣的條件。那就是在皇帝還未登基,也就是在潛邸之時就陪伴左右。

  不僅僅是王振,以後的大太監劉瑾、馮寶一流皆是如此。想要從他們的手中,將獨一無二的寵幸奪得幾分,確實是比登天還難。

  「國公爺可能誤會郭某的意思了。正如國公爺所言,王振那賊在聖上年幼之時就陪伴左右,這份得天獨厚的優勢,無論是誰都無法匹敵。

  國公爺不妨從另一個角度來思考,王振那賊是因為與聖上有著深厚的友誼,所以才會權傾朝野無人能夠撼動。既然我們無法從這份感情中超越他,何不讓皇帝在其他的感情上無法忘記國公爺那?」

  聽到郭准所言,國公爺微微一愣。只見其沉思了片刻後,露出謹慎的詢問之色問道:「郭先生的意思是……」

  「沒錯,郭某說的這種感情就是忌憚,倚仗,以及不得不用!」

  儘管國公爺並沒有說明什麼,但郭准在他的目光中已經捕捉到了答案。

  「忌憚,倚仗,不得不用……郭先生,您說的這個計策是不是有一些太過極端?或是鋌而走險了?」

  見郭准所言的答案,果然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樣。國公爺不禁緊緊握著手中的茶杯,目光之中露出糾結之色。

  其實,郭準的意思國公爺已經很明白了。既然王振與聖上的關係,是建立在「亦師亦友」這個前提之下,那麼留給沐公爺的機會就只有一個。

  那就是將雲南打造成一個他沐家獨有的雲南,使得國公府的勢力達到頂峰。皇帝不得不倚重,又不得不防的一種狀態。

  說白了,就是讓沐家既擁有讓皇帝忌憚的實力,又擁有皇帝不得不倚重的理由。只有這樣,才能有和王振一較長短的資本!

  只不過,這個計策雖然算是當下能夠想到最好的計策,但其中的風險,以及忌憚與倚重之間的這個平衡點,太難以掌握。

  中國幾千年的歷史,既充滿了各種情懷與感天動人的故事,但最多的還是那殘酷的血雨腥風。

  歷史上功高蓋主,或是讓皇帝始終猜測忌憚,從而落得家破人亡的例子數不勝數!

  如果沐公爺真的按照郭准提出的辦法去做,極有可能面臨的一種結局就是,皇帝對沐家這麼大的勢力產生了忌憚與猜忌。

  當這種忌憚與猜忌達到頂峰之後,勢必會爆發出來。到時候,只要一道聖旨,就足以讓整個沐家家破人亡!

  「國公爺,非常之時就需要用非常的辦法。若是想鬥倒王振,郭某的計策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相信國公爺比郭某更了解聖上。說一句大不敬的話,這位主兒時而英明神武,時而又昏聵無能。這在郭某看來,是其自身性格所決定的!

  郭某曾大膽分析過聖上的性格,他必定是介乎於理性與感性兩者之間的個性!如這種人,是不能夠按常理出牌的!」

  看到沐公爺臉上露出糾結之色,郭准慢慢向其解釋道。

  當然,郭准說的什麼理性與感性的東西,沐公爺自然是似懂非懂。不過,他所要表達的意義,已經準確無誤的傳達到國公爺的腦子裡了。

  「不是本爵沒有膽量,實在是這件事情的風險太大了!本爵身上肩負的,不僅僅是本爵自己的性命,更是整個沐家,乃至整個雲南的安危!

  一旦這種平衡掌握不好,天子降下雷霆怒火,到時候本爵死了是小,沐家支離破碎,乃至整個雲南陷入動盪混亂之中的話,那本爵又有何臉面去見列祖列宗?」

  「好!國公爺您說到點子上了!郭某說了這麼多,就是要告訴國公爺,如皇帝這樣的性格,雖然有時會昏庸至極,但歸根到底,他看重的還是整個大明的安定!

  雲南是我大明邊疆重地,作用不容小覷。進可開疆拓土,奪緬甸、交趾二司;退可作為朝廷的大後方,一旦天下有變,為天子留有一片立足之地!

  我雲南的作用,相信聖上在心裡最清楚。而且這幾十年的經驗也證明了,只有沐家,才能保證雲南的一方安定。只要我們做到這一點,相信聖上必定會倚重國公爺的!」

  郭準的靈魂,昏迷前不過是來自現代的一名刑警。讓他破案稽凶,猶如吃飯一般簡單。但若是縱橫捭闔,策定天下,這可不是郭准所擅長的。

  郭准之所以能說出此番言語,最重要的就是他對明朝歷史的熟知與掌握。

  那句「進可奪緬甸、交趾二司」自然不難,畢竟在成祖皇帝在時,交趾就是大明的一個省。

  不過那句「退可作為朝廷的大後方,一旦天下有變,為天子留有一片立足之地」這句話,就說的既大膽又非常有見地了!

  生活在封建王朝統治下的古人,無論是知識分子還是農民,他們基本上不會在國家和平、安定、富強的時候考慮到天下有變的狀況。

  就算真的有人深謀遠慮,想到了這一點,那也不會說出來,惹得一個大不敬的罪過。

  況且,那些想到這一點的人,通常也只會把目光放在應天也就是南京,以及國家南方這片土地上來!

  畢竟大明雖然遷都北京,聖上也常年生活在順天。但應天皇城內,還是留有整套的建制,以供非常時期保證國家在平穩運行之下,力圖東山再起。

  而且歷史上很多朝代的更替也證明了這一點,一旦國家喪失了北方,國君完全可以往南方跑。以天塹作為天然屏障,至少可以做到割據半壁江山。司馬室建立的晉是如此,趙宋亦是如此。

  一般來說,不會有人,把目光放到雲南這片這地上來。

  不過,郭準的靈魂知道,明思宗煤山自縊後,雖然出現了南明小朝廷。但無論是南京,還是福州,總之在滿人的鐵蹄之下,就連列土封疆明王室也沒有做到。

  最後,還是永曆皇帝逃入雲南,依靠李定國等人的力量,堅持了十多年。

  若不是清軍勢大,且南明諸臣內鬥不止,永曆皇帝錯走緬甸,歷史會不會有改寫的可能,也是有未可知。

  從這一點歷史的經驗上可以知道,雲南雖然偏僻,但絕對是一塊可以作為最後依託的存在。它的地位絕對在很多人的想像之上。

  沐公爺自幼熟讀兵書,更是在軍營之中征戰多年。郭准所說的這些話,他自然能夠明白。

  見郭准當著自己的面說出了這麼多忌諱的話,沐公爺的心裡很滿意。在他看來,郭准能夠對他說這種話,那就是真的奉自己為主,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考慮問題!

  「先生所言,本爵已經明了!敢問先生,本爵究竟該如何去做?」

  沐公爺既然問出了具體的辦法,那就說明他的心裡已經認可了郭準的計策。

  看到國公爺相信了自己,郭準點了點頭,隨後以右手食指沾了沾茶杯中的茶水,慢慢的在桌子上寫下了一個「思」字。

  「思?先生所說的,莫非就是逆賊思任發?」

  望著桌子上的思字,沐公爺立刻看向郭准詢問道。

  「國公爺聰慧,郭某說的就是逆賊思任發!」

  思任發,名字雖然很土,看上去也傻兮兮的。但是對於大明人來說,特別是正統皇帝來說,都是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

  此賊之父名為思可發,賊人是承襲了其父麓川宣慰使之職。

  本來,此賊在承襲官職後,應該兢兢業業報效朝廷。但他偏偏有著一顆不臣之心。在勢力穩固後,竟然稱自己為「法王」,背叛朝廷。

  正統二年,此賊率領賊軍竟然攻占南甸,騰衝等要地。就連沐公爺的叔父,沐晟都敗於其手。

  正統六年,在朝廷大軍的打擊下,此賊敗走緬甸,但朝廷征討之下,竟然沒能將其從緬甸追回來,以致讓此賊一直逍遙法外。

  所以,思可發對於皇帝來說,無異於是奇恥大辱。只要能殺死他,或者活著抓回大明受審,那就是幫天子找回;臉面,勢必受到皇帝的嘉獎。

  「郭先生是讓本爵親率大軍出征緬甸,抓回此賊?本爵只怕王振那閹賊會從中作梗,勸說陛下不肯降旨征伐啊!」

  略微沉思了片刻後,國公爺臉上露出為難之色。看向郭准回道。

  「郭某讓國公爺這麼做,就是為了在皇帝面前顯現出沐家在雲南的作用!

  既然國公爺憂慮王振那賊會從中作梗,那咱們繞開此賊不就可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