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開宴之際,王振忽然吩咐下人取來聖旨,要在宴席上向雲南各級官員,宣讀聖上的聖旨。這不禁讓黔國公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難色。
「王公公,您看此時天色已晚,大家又在這宴席之上。依本爵看,這聖旨還是明日選個吉時在宣也不遲。」
聖旨乃是天子所言,神聖且莊嚴。黔國公的意思是,現在這場合是私人宴席,而且又是晚上。為了表達對天子的尊敬,這聖旨最好還是明日在宣。
聽到黔國公所言,王振大笑道:「哈哈哈,黔國公多慮了!
咱家覺得,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就是百年一遇的良辰吉時。在這個時候宣讀聖旨,就是出於對陛下的尊敬。諸位大人,你們認為那?」
別看王振說話的時候一直帶著笑容,好像很隨和親善的模樣。但是在場的官員可不是傻子,哪個會被他的外表欺騙?這哪裡是商量,分明就是決定!
這大晚上的哪裡是什麼良辰吉時,王振這麼說的理由,與當年的趙高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想當年權閹趙高權勢熏天,朝堂之上無人敢與其相悖。這傢伙為了試探群臣的反應,硬是做出了指鹿為馬的事情。
如今這王振就是要看一看,雲南的諸多官員,對他是個什麼樣的態度。如果有人反駁的話,勢必會得罪這個權臣。
王振話音落下,在場的官員們無不低下了頭,顯露出為難之色。
有的官員,更是悄悄的看向黔國公,看他是什麼反應。進而做出應對。
畢竟現在熊大人還沒有上任,黔國公就是雲南各級官員的領袖。他若是同意,大傢伙兒也就跟著同意。他若是反對,自然也跟著隨大流反對便是。
王振的意圖這麼明顯,黔國公不可能看不出來。此時他胸中的怒火,已經達到了即將爆發的邊緣。
王振真的是太囂張了。這雲南畢竟是黔國公的地盤,是他的勢力範圍。在雲南地界上,王振竟然想逼迫黔國公就範,這對於黔國公來說,無異於奇恥大辱一般!
「王公公說的對,正所謂『戌時尾,亥時初,生生不息節節紅』!
王公公選擇這個時辰宣讀聖旨,就是要彰顯我大明生生不息,越來越長盛不衰之理!
我家爵爺每日都會在這個時辰焚香祈禱,祈求上天護佑大明,陛下龍體康健,壽與天齊!
今日有二位共同主持宣旨,對於我雲南各級官員來說,對普天之下的百姓來說,都是值得慶祝紀念的大事啊!
您說對吧,國公爺?」
作為黔國公的心腹,郭准對黔國公此刻的心情,十分了解。他也看出來黔國公是在努力的壓制自己的怒火。不想與王振在此時徹底決裂!
儘管黔國公與王振有仇,二人更是達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但是王振現在的勢力這麼大,以黔國公現有的實力來說,想要扳倒王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在場的諸位官員都是體面人,若是黔國公真的沒有忍住怒火,與王振爭執起來。且不說後面王振會如何報復,就是在場這些官員,可能也要跟著受到牽連。
畢竟隨著孫茂海的死,王振徹底失去在雲南,與黔國公一較長短的資本。
現在這些官員,可以說都是黔國公的人。王振震怒之下,收拾不了黔國公,但是挑毛病,處置幾個地方官員,還是綽綽有餘。
所以,郭准這個時候連忙站出來,既吹捧了王振,又彰顯了黔國公對於聖上的忠誠。成功的幫助黔國公,化解了此次危機。
郭准說完話,王振十分滿意,大笑道:「哈哈哈,說的好!說得好!
郭長使果然學富五車,這說出來的話確實和別人不一樣!
黔國公,您看咱家是不是可以宣旨了?」
就算心裏面還有些不願,但黔國公也知道,目前還不是與王振翻臉的時候。大家互相給個台階也就算了。
「公公是宣旨欽差,既然公公決定此時宣旨,那本爵沒有異議。公公請!」
聽到黔國公所言,王振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打開下人遞來的聖旨,向著跪倒在地的眾多官員,宣讀皇帝的旨意。
王振帶來的聖旨內容很長,除了有痛斥孫茂海等人的罪行外,還有對此次與思機發作戰的有功之臣的獎賞。
受到嘉獎的人很多,也是在眾人的預期之內。但是,在宣讀完受到嘉獎的名字後,王振忽然看向郭准,臉上露出微笑。
「長使郭准,隨戰有功。孫茂海一案中,立下破案首功,故升其為刑部郎中。望其感念聖恩,精忠報國。欽此!」
誰都沒有想到,皇帝竟然在聖旨中單獨提到郭准。更加出乎眾人意料的是,皇帝竟然認命他做了刑部郎中一職。這不禁讓郭准乃至黔國公,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郭大人,這是聖上對你的嘉獎,還不叩頭謝恩?」
見郭准愣住沒有反應,王振踱步來到他的面前,微笑著向其說道。
聽到王振所言,郭准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好在他身邊的官員,悄悄捅了捅他,這才將其從震驚與懷疑中,拉了回來。
「臣,叩謝天子聖恩!」
郭准與王振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而他的最終目的,也是要走向權力核心,力爭在土木堡之變發生之前,扳倒王振為枉死的張大人報仇。
郭准做了這麼多的努力,花費了這麼多的心思,冒著那麼多的風險,就是要走進京城,成為權利核心中的一員。
但是他做夢也不會想到,這一切來得這麼快,這麼容易。
刑部郎中一共有十三人,正五品的官員,與郭准現在擔任的王府長使品階相同。
但是,雖然同為五品官,但刑部郎中接觸的環境,結交的人,與他長使卻有著很大的不同。
至少從這一刻起,郭准已經走進了京城,成為京官中的一員。這就為他下一步走進核心,討取皇帝的信任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郭准很清楚,這一道認命他為刑部郎中的聖旨,必定是王振幫忙的的結果。這也讓郭准真切的領教到了王振的厲害。
王振為郭准討來的差事,是在刑部供職。郭准知道,刑部尚書因為守喪,所以回到了老家。現在刑部的大小事情,全都有曹清華來負責。
在雲南府的時候,郭准可是將曹清華得罪的不淺。這王振偏偏要把郭准,弄到曹清華的手下來任職。擺明了就是要給郭准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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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准並沒有什麼根基,仰仗的無非就是黔國公的護佑。在京城的眾多官員里,與黔國公私交很好的人並沒有多少。
這也就是說,到了京城曹清華的手裡,郭准能夠依靠的就只有自己。用腳指頭想,他的處境都不會太好!
所以,在感謝完皇帝的恩德後,郭准心裡的鬱悶要遠遠大於驚喜。他心裡清楚的很,對手已經挖好了陷阱,就等著自己跳進去。
郭准想到的這些,黔國公自然也能想到。
看到郭准臉上顯露出的憂鬱之色,黔國公連忙看向王振問道:「王公公,郭長使才疏德淺,更不懂得禮儀規矩,恐怕他難當大任啊!」
見黔國公為郭准說話,王振擺了擺手笑道:「哎,黔國公這是說的哪裡話。
聖上很了解郭長使的為人,更知道他的能力。無論是在孟定御夷府內,粉碎了賊人的謀逆。還是幫助黔國公屢建戰功,這每一樁每一件,可都在聖上的心裡。
郭長使要是沒有這個能力,放眼天下又有幾人能夠符合這個標準那?」
王振帽子倒是給郭准扣得很快,黔國公心裡清楚的很。若不是你王振推波助瀾,皇帝哪裡會記得還有郭准這號人物。
儘管不願耽誤郭準的前程,但黔國公更不願意郭准孤身去犯險。
聽到王振的回答後,黔國公連忙解釋道:「公公,本爵不是這個意思。
郭准不過是舉人出身,並未考中過進士。陛下如此破格提拔,恐怕有違祖制啊!」
黔國公說的話並無道理。放眼京城的官員,哪一個不是正了八經的進士出身。
郭准要擔任的這個郎中一職,可是正了八經的五品京官。按照正常的情況出發,以郭准區區舉人的身份,是絕不可能擔任如此重要的官職。
黔國公說完了話,王振露出不屑之色道:「沒考中進士又能說明什麼?
咱家並無功名在身,聖上還不是尊稱咱家一聲先生嗎?這就證明,學問與能力的高低,從功名上並不能說明什麼。
這對於郭長使來說是好事,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怎麼?黔國公是想幫著郭大人抗旨嗎?」
王振確實夠囂張的,當著眾多官員的命,說出了皇帝稱他先生的事情。
不僅如此,他更是質疑黔國公,給他扣上了一個抗旨不尊的帽子。這個罪名若是深究起來,可真是要命的重罪。
「本爵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擔心郭准恐怕會有負聖恩罷了。」
見黔國公的口氣有些服軟的味道,王振滿意的點頭回道:「這點就不需要黔國公擔心了。聖上看中的人絕對不會有錯!
郭長使,哦不郭郎中。咱家這次來雲南除了要宣讀聖旨,送熊大人赴任外,也擔負著帶你入京的重任。
這些天你先好好準備,陪同咱家替聖上在雲南走走看看。咱家在教給你一些朝廷里的規矩。這樣黔國公也就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