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如何都沒有想到，平時看上去溫文爾雅小心謹慎的曹鼐，會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這不禁讓王振開始懷疑，黔國公沐斌的手，難道已經伸向了他自認為妥當的朝廷！
「哦？曹卿打算親自前往雲南。由曹卿親自去調查案件，朕自然很放心。王先生，你說對吧？」
皇帝自然不知道王振內心的顧慮，見曹鼐毛遂自薦，要親自前往雲南查案，自然是很高興。喜悅之下，出於習慣詢問王振的意見。
曹鼐身為內閣次輔，地位尊崇。如果由他擔任欽差，親自前往雲南辦案的話，自然可以調查清楚案情的經過，給世人一個滿意的答覆。
此時的王振很擔心。如果曹鼐前往雲南的話，憑馬順自己，恐怕無法妥善的應付。
馬順的性格王振很了解。此人雖身為錦衣衛指揮使，掌握著生殺特權。但他本人根本就沒什麼本事，最大的本領就是見風使舵投機取巧。
在王振逐漸崛起的過程中，身為指揮使的馬順就很聰明。他知道率領的錦衣衛，絕對不是王振的對手。所以，在王振剛剛露頭的時候，就選擇投靠了他。
這幾年來，錦衣衛在馬順的帶領下，逐漸淪為了東廠這些宦官的工具。讓這樣的人獨自應對曹鼐，王振是不放心的。
不過，王振更清楚，曹鼐自薦前往雲南查案，不論為公為私，都沒什麼可異議的。
人家一個內閣次輔，不遠萬里自願前往雲南去查案。在皇帝的眼裡，這個是為君父分憂的表現。如果王振加以阻止的話，恐怕會適得其反，引來陛下的猜測與不滿。
所以聰明的王振並沒有阻攔的意思，反而露出微笑回答道：「曹閣老願為陛下分憂，自然是滿朝文武的表率，天下百姓的福氣。
不過，微臣以為，既然此案如此重大，涉及到的人員又都是位高權重之人。那麼朝廷不能不表達出重視的姿態，讓天下的臣民都看到陛下您的態度。
而且曹閣老國事繁忙，決不能讓閣老，因為這麼一件案子操勞憂心。
既然如此，陛下不妨多派一些官員前往雲南。微臣建議，由曹閣老擔任主審，錦衣衛指揮使馬順，刑部右侍郎曹華清，督察院左都御史崔子銘，大理寺卿李本初擔任覆審。共同前往雲南調查此案才最為穩妥！」
原本皇帝只是打算派曹鼐與馬順前往雲南即可。誰知道王振倒也乾脆，一開口將大明掌管司法刑獄的最高長官，一股腦的全都推薦出去了！
皇帝自然不知道王振的意圖是什麼，還以為他是重視這個案子，所以才會如此興師動眾。
但是，曹鼐的心裡最清楚。王振提出的這幾個人選中，除了大理寺卿李本初為人剛正不阿外，其餘的全都是他的心腹。
如果皇帝按照王振的意見去辦，那麼前往雲南查案的人，算上曹鼐一共有五個人。
在這五個人中，除了曹鼐自己與大理寺卿李本初外，剩下三人全都是王振的人。
儘管這三人名義上都是副審，但是曹鼐敢斷定。一旦到了雲南，這幫人必定不會服從自己的調遣，從而顛倒黑白陷黔國公於絕境之中！
想到這裡，曹鼐心裡一緊，連忙看向皇帝深施一禮道：「陛下！王公公的提議雖然很好，但將三司的長官全都派出去，對於維護朝廷穩定是不利的。
微臣倒是覺得，如果王公公若是不放心的話，那也不必如此興師動眾。
由微臣擔任主審，馬指揮使與大理寺卿李大人匯同辦理就好！」
曹鼐話音落下，一旁久未開口的馬愉連忙附和道：「陛下，曹閣老所言甚是！如此，既能彰顯朝廷對此案的重視，又能節省資源，臣附議！」
隨著馬愉的開口，勝利的天平開始向曹鼐等人所在的內閣開始傾斜。
望著曹鼐與馬愉堅定的模樣，王振心裡不禁冷笑。
看來這曹鼐與馬愉平日裡的小心，都是裝出來的樣子。其實這兩個人的心裡暗藏乾坤，早就想好了要與自己作對！
如今楊溥年老體衰，就算太醫診治之後，說是小病，修養一番即可痊癒。但是王振心裡卻不這麼認為。
這楊溥的年紀本來就大了，特別是開春以來身體每況愈下。王振自己親眼所見，楊溥走路都需要別人來攙扶。說他是偶感風寒，在王振聽來全都是騙人的屁話！
按照王振的估計，楊溥不久之後必定駕鶴西遊。等到他死了，曹鼐肯定是要接任內閣首輔的位置。從今天這架勢上來看，此人絕對不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陛下，曹閣老與馬閣老的意思臣都懂。但是，臣真的是不忍心，讓曹閣老如此勞心。若是累壞了曹閣老，對陛下，對咱大明都是一種損失！
既然二位閣老都認為不宜如此興師動眾，那微臣也不敢多言。微臣覺得，不如讓刑部右侍郎曹清華陪同。督察院左都御史就無需前往了！」
王振的心裡很清楚，今日想要遂了他的心意肯定是做不到了。
面對著即將登上舞台的新內閣，王振也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大家日後還要共事，在陛下的面前撕破了臉反而不好！
所以，王振並沒有堅持自己的想法。他退而求其次，只要求刑部右侍郎曹清華，將左都御史留了下來。
王振傳達出來的意思，曹鼐與馬愉很清楚。二人也明白，如今有楊溥大人在，王振還對內閣畏懼三分。一旦楊閣老沒了，那麼王振將會越加大膽起來。
今日這個事情，必然引起了王振的警覺。若是二人不依不饒，堅持己見的話，必定會觸怒王振。
且不說此賊會在聖上面前如何搬弄是非陷害他們，就是聖上不信不聽，他也會慫恿黨羽來彈劾二人。
畢竟如今的朝廷里，督察院已經掌握在王振的手裡。他若是慫恿這幫御史天天上奏，保不齊哪一天聖上就相信了。到時候吃虧的還是自己！
故此，在權衡了一番利弊後，既然王振已經退了一步。曹鼐與馬愉也沒有堅持的必要。
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後，就由曹鼐回道：「王公公思慮周全。臣沒有意見！」
見曹鼐同意了王振的提議，正統皇帝很高興。立即下旨，認命曹鼐為欽差大臣主審，匯同錦衣衛指揮使馬順，刑部右侍郎曹清華，大理寺卿李本初，共同前往雲南查案！
下了聖旨，也就表示這件事情已經有了定論。
原文在六#9@書/吧看！
滿意的正統皇帝向在場的幾人吩咐了幾句後，又叮囑御醫好好為楊溥診治，就藉故離開了內閣。
皇帝雖然走了，但王振卻留了下來。
等到皇帝離開內閣不久後，一臉奴才樣的王振忽然抬起頭，半眯著眼睛看向曹鼐與馬愉露出了微笑。
「曹閣老，馬閣老。咱家做夢都沒有想到，咱家這雙眼睛也有鳥啄了的時候！
二位閣老這些年辛苦了，也委屈了。咱家多有得罪之下，還請二位閣老海涵了！」
王振表面上好似在向二人賠禮，但曹鼐和馬愉很清楚。王振這哪裡是客氣道歉，分明及時在表達對二人的不滿。
其實，曹娜與馬愉心裡很清楚。自從二人站出來表態，選擇不贊同王振的時候，就代表著內閣與內廷，已再無回遮掩的餘地。
王振不是傻子，通過這件事情必然想明白很多事情。此時若是在王振面前裝假反倒不夠坦蕩，索性坦然面對。也不失內閣的尊嚴。
「王公公這是說的哪裡話。正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與馬兄拿著朝廷的俸祿，自然要為君父分憂才是！
要說辛苦，這些年來除了楊閣老外，就屬王公公最辛苦。與公公比起來，我二人算不得什麼！」
見王振出言暗示自己，曹鼐微微一笑，坦然的回道。
聽到曹鼐所言，王振也笑了。
笑過之後，王振忽然向門外看去，隨後指著外面的天空下笑道：「這春天的京城天氣就如此多變。
剛剛還晴空萬里陽光明媚的，轉眼之間，就陰雲密布，一副要下雨的模樣！
二位大人，這人生啊，就和這京城的天氣一樣。保不齊什麼時候就變了天。
二位大人若是不準備妥當的話，遇到變了天可就要手忙腳亂了不是？
既然楊閣老無事，那咱家也就放心了。曹閣老好好準備，相信最多三日，陛下就會下旨昭告天下，而閣老就可以啟程了！二位大人留步，咱家還有伺候陛下，先行告辭了！」
王振指著天空，陰陽怪氣的說了這麼一大堆廢話後，扔下一臉陰鬱的曹鼐，馬愉，帶著貼身小太監離開了內閣。
望著王振離開的背影，馬愉低聲咒罵道：「呸！這個閹賊！若不是陛下昏庸，相信了這佞臣，怎需要曹兄親自出馬？
馬某隻恨自己只是一介書生，沒辦法手刃此賊！真希望哪一天蒼天開眼，收走了這閹賊！」
聽到馬愉的咒罵聲，曹鼐連忙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
等到馬愉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後，曹鼐才長輸了一口氣道：「馬兄，自今日起，我們二人就等於站到前面，直接面對王振了！
如今王振勢大，而楊大人若是不幸沒了，就憑我二人率領內閣，想要遏制王振太難了！
剛剛王振的話你也聽到了。當著咱們的面，他就敢如此威脅，我二人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