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中,已擺開家宴。閱讀
老爺子這輩子只吃兩人做的飯,一是馬皇后,二是跟了他幾十年的廚子徐興祖。
那徐興祖是軍中伙夫出身,做得飯菜大油大鹽濃油赤醬,武夫們喜歡,可卻不甚合皇子嬪妃們的口味。今日的家宴,就是徐興祖整治的。不過因為是在坤寧宮中,皇帝和皇后當面,大家又不能表露,只能小口吃著。
老爺子這輩子,正面的刀光劍影無數。背地裡看不見的兇險更是數不勝數,他做人的信條是,毒從口入,廚子最容易給主人下毒。所以徐興祖一個軍中的伙夫成了大內的御廚,飯菜雖做得不怎麼樣,但這些年老爺子卻一句重話沒有過。
不但沒有重話,連徐興祖的兒子都跟著沾光,得了錦衣衛世襲千戶的官職。
老爺子不但自己善待廚子,還要求兒子們也是如此。早年晉王帶兵打仗的時候,因為嫌廚子做飯不好吃,抽了廚子一頓鞭子,結果讓老爺子一頓臭罵。
家宴之上,氣氛倒也熱鬧。
「大孫吃個鵝腿!」老爺子和馬皇后一桌,二老中間夾著朱雄英。
雖是家宴,但是也是宴。朱雄英和二老同桌,足見老爺子老太太對他的寵溺。旁人也都見慣不怪,大夥都知道這份恩寵羨慕也羨慕不來。
老爺子行伍出身,吃東西喜好油膩,給朱雄英夾的鵝腿,上面泛著一層鋥亮的油光。
朱雄英輕輕的咬了一口,「皇爺爺,膩呀!」
老爺子咧嘴笑笑,「真不會吃!」說罷,把朱雄英咬一口的鵝腿夾過去,三兩下就剩下一根腿骨。
「鵝肉吃的就是肥!」老爺子隨意的擦擦手,笑道,「咱年輕的時候,就這種燒鵝,一頓兩隻!」
「少在孩子面前說你當年些破事!」馬皇后給朱雄英夾菜,低聲笑道,「大孫,你祖父呀,當年跟魏國公徐達比誰吃鵝吃的多,結果兩人都撐到動不了,大晚上的,兩人扶著腰,跟鴨子似的在院子裡溜達化食兒!!」
「哈哈!」老爺子大笑,「他還是敗了,沒咱能吃!」說著,忽然轉頭對在一旁伺候的賈貴說道,「魏國公喜歡吃鵝,今日的燒鵝不錯,去看看廚房還有沒有。有的話,趁熱給他送幾隻過去!」
「奴婢遵旨!」
聞言,朱雄英臉色有幾分怪異。
後世傳言,徐達後背長了一個背疽,不能吃發物。而老爺子還是賞了一隻鵝過去,徐達只能含著眼淚吃了,最後不治身亡。
這明明是野史,偏許多人深信不疑。而且還唯恐不足取信旁人,數百年間不斷的誇大。
以朱雄英對老爺子的了解,他殺誰都不會殺徐達。
因為老爺子知道,徐達從沒有反心,而且根本不是威脅。淮西勛貴之中,武以徐達為首,但這些年來,徐達為人低調,忠心謹慎。交代的事盡心去辦,壞事一點找不到他。
而且,以老爺子的脾氣,他殺人用的著這麼麻煩呢。
他想殺誰,就讓誰全家死絕,他根本不屑於玩那些手段。
他若是在乎別人的看法,他就不是朱元璋了。
見朱雄英若有所思,老爺子在邊上問道,「大孫,吃飯呀,想啥呢?」
「孫兒在想,江南冬季濕冷!」朱雄英開口道,「諸位老臣都是跟著皇爺爺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都是一身病,一到冬天不是這裡痛就是那裡疼。」
「所以孫兒想,既然皇爺爺有關愛臣子之心,何不讓太醫去給那些老臣們瞧瞧身體,賞些御藥之類的!」
老爺子筷子停住,想了片刻笑道,「好孩子,宅心仁厚!」說著,對下首的朱標說道,「這事你來辦,那些老殺才們跟著咱打天下都落了一身傷,這份恩德由你們爺倆出!」
朱雄英這份提議,惦記老臣的身體,比賞什麼都管用。這份恩典,足以讓那些老臣們感恩戴德。
朱標自然領悟,笑道,「兒臣遵旨!」
馬皇后撫摸著朱雄英的頭髮笑道,「俺的英哥兒天生性子仁厚,將來定是個百姓稱道的賢君!」說著,又笑道,「這一晃都九歲了,再過一兩年呀,祖母要給你張羅媳婦嘍!」
說著,繼續笑道,「跟祖母說說,喜歡啥樣的女子呀?」
朱雄英靦腆一笑,「孫兒還小,哪知道這些!」
他雖嘴上如此說,眼光卻飄向了殿內伺候的貼身宮女春秀,心中暗道,「千萬別是這種水缸一樣的,老太太的審美,可有些不靠譜!」
「大孫這事不急!」老爺子也笑著說道,「總要好好看看,多挑挑,咱大孫的媳婦,無論模樣還是品行都必須一等一的好!」
此時,朱標也笑道,「父皇,母后,兒臣這邊還有件喜事沒說呢!」
老爺子老太太同時停下筷子,等著下文。
朱標繼續道,「文忠表哥家和常家結了親,李家的嫡子定了常家老二的嫡次女,昨兒文忠表哥還和兒臣說,請父皇給挑個好日子,讓倆家的孩子儘快完婚!」
李景隆要娶常家的女兒?
這還真是親上加親了!
「這是好事呀!」老爺子大笑道。
馬皇后也笑道,「親上加親哩!老大,等過了年,你讓李家的孩子常家的閨女進宮來,俺這邊給賞他們小兩口些好物件!」
說著,又對郭惠妃說道,「妹妹,你也要賞啊!」
郭惠妃正帶著兒子在另一桌上,聞言奇道,「姐,這事和我有啥關係?」
「你兒子將來的岳父是常家的舅舅!」馬皇后笑道,「按照輩分,嫁李家的是你兒子岳父的外甥的閨女」
話音未落,頓時朱家爺仨都一個表情,皺眉思索。
李景隆娶常家的閨女,蜀王是藍玉的姑爺,藍玉還是常家的舅舅
忽然,朱雄英臉色發苦,看看蜀王朱椿。
「他是我叔叔,可又是我舅姥爺的女婿,也就是說他還是我名義上表姨媽的丈夫,我的表姨媽還是我的嬸子。李景隆那邊娶的等於是藍玉的外甥孫女,是我舅舅的閨女,李景隆既是我的表兄,又是我的表姐夫?」
「這他娘的啥輩分?」老爺子咧嘴大笑道,「亂了套了!」說著,大笑起來,「愛啥輩分啥輩分吧!」
殿中眾人都在笑,唯有呂氏那邊臉色有些發黯。
因為她曾想過呂家和李家聯姻,卻沒想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被朱標給訓斥一通。
想到此處,她不由得朝朱標看去。
而朱標,卻看也沒看她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