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說的有道理,自古以來歷朝歷代,軍威都是先盛後衰。閱讀
建國之初良將無數,有百萬從浴血廝殺中歷練出來的虎狼之師。可隨著國家承平日久,武備鬆弛,銳氣盡失。對待北方的胡人,從一開始的開拓進取,變成後來的被動防守。
有些事,不趁著現在做,留給後世子孫,更難做!
但朱標說的,更有道理。
大明立國之後連年用兵,赫赫武功背後,全是百姓的血汗。軍費糧草都是取之於民,再興兵數十萬,百姓怎麼活?二十萬大軍需要多少糧草,多少民夫,多少牲畜?
這個道理,朱元璋不是不懂。只不過他為人總想著一勞永逸,永訣後患!
「孫兒也以為此時大規模用兵,有待商榷!」朱家父子大眼瞪小眼,誰也說不服誰的時候,朱雄英這個嫡長孫忽然開口。
朱標皺眉,「你懂什麼,少插嘴!」
馬皇后也道,「大孫呀,他們說他們的國家大事,祖母帶你外邊玩去!」
「兒臣既是大明皇太孫,當直抒己見!」大殿中,滿是朱雄英稚嫩卻固執的聲音,「天下興旺匹夫有責,兒臣雖小,卻也心懷天下!」
「哈!」朱元璋一笑,「好一句天下興旺匹夫有責,誰教你的?」
「這個..........」朱雄英想想,他也記不得是誰說的了,依稀記得上學時老師說過一此,是明末大儒顧炎武所說,「孫兒情急之下,自己想出來的!」
「好,沖你這話,咱許你說!」朱元璋笑道。
「皇爺爺說的有道理,現在北元是只被大明打殘的老虎,就應該趁他病要他命!」朱雄英朗聲道,「可是父親說的也有道理,天下百姓苦於兵事,生計艱難。自古以來,民不富則國不強,倘若百姓都不富足,國家亦不能長久!」
「但北元威脅猶在,既不能不打,他也容不得咱們關起門來休養生息!」朱雄英繼續道,「所以孫兒以為,當兩手準備!」
朱元璋問道,「哪兩手?」
「一手拿刀,一手拿錢!」朱雄英開口道,「北元已被大明打殘,自元順帝出逃大都之後,黃金家族威望盡失。洪武三年,曹國公於應昌一戰,俘虜元昭宗之子,后妃,丞相等人,更使得草原各部,對忽必烈一系子孫,離心離德!」
「孫兒以為,朝廷可派遣使節招撫北元各部!」朱雄英繼續說道,「遠交近攻這個法子,咱們的老祖宗幾千年前就用過。靠近我大明邊境的北元部族,必須被剿滅,或是全體內附。」
「遠一些的部族,大明可以給他們一些好處,甚至對於剛剛登上北元大汗之位的烏薩哈爾汗,可以許諾其對草原的合法統治地位,與之邦交!」
蒙元雖被打出了中原,但在草原上一直實力猶存,不可小視。而且自上至下,還有一套完整的行政體系沒有被打破,這種情況一直要到洪武二十一年,藍玉在捕魚兒海大破元軍之後,才使得忽必烈的子孫徹底失去了對於草原的統治權。
其實,之所以大明立國之後,洪武帝數次推動大軍遠征北伐,除卻要消除北元的威脅之外,還有另一層意思。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大明是要繼承所有大元的遺產,包括雄偉的疆域,達到真正的華夷一統。
朱元璋沉思片刻,眯著眼睛問道,「招撫?邦交?他北元現在是舔爪子療傷的老虎,你就不怕養虎為患嗎?」
「他傷好一分,大明國立強橫十倍,何懼之有?」朱雄英笑道,「再說,拋開這些之外,還要經濟封鎖!」
頓時,朱元璋眼睛一亮。
「鹽鐵茶布等物,都產自中原!」朱雄英繼續說道,「大明把這些東西,設為違禁品,不許販賣至草原。同時,也不同草原開邊貿易。大明不缺他們那些東西,可他他們沒了中原的物資,只能越來越弱。北元這隻病老虎,就是死老虎!」
「說得好!」朱元璋一拍大腿,順便瞪了朱標一眼,「比你強!」
「再者,大規模興兵雖有待商榷,但不代表不打!」朱雄英繼續道,「繼續在邊關,以精銳騎兵出塞,連年震懾胡人,使其不敢南望。同時,咱們國內休養生息,輕徭薄賦,發展民生。」
「不超過十年,大明國力強盛,國庫有可支持數十萬大軍作戰數年之久的錢糧,再打也不遲!」
「好孩子!」朱元璋大喜,一把抱住朱雄英,大笑道,「這真是天資聰穎,咱朱家的千里駒!」
朱標也看著朱雄英不住點頭。
小小年紀,能說出這樣的話,已是讓他心中狂震。
這哪裡是八歲的孩子能說出來的!
「大孫呀,你可是是咱朱家的寶貝!」朱元璋大笑,不住的用鬍子,親昵的扎著朱雄英的小臉兒。
馬皇后也笑道,「皇上,俺大孫說的對不對?俺一個婦道人家也聽不出好賴來,可這么小的孩子,就能說得頭頭是道,真是祖宗保佑!」
「祖宗給的,就是明君的種兒!」朱元璋又大笑道,「咱大孫說的好,說的對,比朝堂上那些大臣說得還好!妹子!」
馬皇后道,「在呢!」
「包餃子,喝兩盅!」朱元璋大笑。
「中!」馬皇后起身,「今兒呀,你借了俺大孫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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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先不說,紫禁城內歡聚一堂。
千里之外的遼東開原衛,戒備森嚴的軍營之中,也擺開酒宴。
只是這酒宴,殊無多少喜慶之意。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燕王朱棣出塞作戰,得勝之後班師回北平,在開原衛修整。大勝之後,清點一番,麾下二郎也是損失慘重。
軍營里所有的人都在酒桌邊正襟危坐,桌上擺著大盆的酒肉,卻沒人動上一動。所有人,都有將士都在看著,端坐在最前方,看著將士們戰死的靈位的年輕親王。
燕王,朱棣。
如今,他才不過二十二歲,但年輕的臉上滿是風霜的痕跡,面容如刀,仿若一尊雕像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有眼神中的悲切,在緩緩流淌。
嘩啦一聲,朱棣起身時,滿身盔甲甲葉子作響。
他緩緩端起酒杯,然後慢慢傾斜,任憑杯中清冽的美酒,灑落在靈位之前。
「兒郎們!」朱棣朗聲道,「這是咱大明的美酒,本王敬你們一碗!」
說著,聲音漸漸低垂,「家鄉酒敬家鄉魂,陰曹地府再上陣!」
一杯酒到完,又端起一碗,霍然轉身。
轟,眾將士起身,宛若風雷。
朱棣端酒,看著每個人的臉,「兄弟們,咱們一塊,再敬這些戰死的好兒郎一碗!」
營中,虎賁吶喊,「安心上路!」
一碗烈酒,刀子一樣下肚。
朱棣未擦嘴角的酒漬,又端起來一碗,「這一碗,本王敬你們。敬你們這些,敢跟著本王出塞,拋頭顱灑熱血的好漢子們!」
「我等身為武人,當馬革裹屍,勤於王事,為國盡忠!」麾下虎賁,同聲回應。
「兄弟們!」朱棣大聲道,「日月不落,大明永在,干!」
虎賁回應,「日月不落,大明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