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清晨,天邊剛拂曉,朱雄英打著哈欠從床上起來。
他所住的宮殿,就在坤寧宮的偏殿,和馬皇后一牆之隔。此時的殿中,滿是忙碌的伺候他起身的太監宮女。
「殿下可是要出恭?」賈貴端著一個黃銅尿盆過來。
朱雄英點點頭,打著哈欠解開褲子。
「奴婢幫殿下您拿著龍根!」賈貴笑道。
「一邊去!」朱雄英趕緊把對方的手打開,心中一陣惡寒。
萬惡的舊社會,上廁所都有人幫著,簡直豈有此理。更豈有此理的是,居然幫著的人是個太監。如果是個貌美如花的宮女,朱英雄也不是不能受這個委屈。
不男不女的太監?一邊去!
可是放眼望去,身邊伺候的除了太監就是宮裡年紀大的女官,個個人老珠黃的。這是宮裡的規矩,皇子皇孫十三之前,身邊不得有美貌的宮女伺候。
「嘖嘖,十三歲!」嘩啦啦的聲音中,朱雄英心裡笑著,「也太早了些!」
這時,他床榻對面的另一個帷幔之中,露出一個小腦袋。那小人看到朱雄英,咧嘴一笑,露出滿口豁牙子。
他是朱雄英的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朱標的第三個兒子,嫡次子朱允熥。小傢伙今年才三歲,因為生下來就失去母親,所以也被馬皇后養在身邊,格外溺愛。
歷史上這個小傢伙的命運有些悲慘,朱元璋雖說沒有立他為皇太孫,但給了他大明最尊貴的王號,吳王。而且封地也在大明最富裕的地方,蘇杭一帶。
可是建文帝因為朱允熥嫡出的身份,時刻猜忌。他連那些叔叔都容不下,怎麼會容得下異母所出的嫡子呢。就是關在宮中,不讓他就藩。
等到朱棣靖難成功,坐了龍椅。更是因為這個侄兒的身份,直接把他圈禁在鳳陽老家的皇城之中。
朱允熥就這麼被人關著活了三十九歲,後來大明戰神明英宗復辟之後,可能是感同身受同病相憐,便把朱允熥的後人放了出來。但朱允熥的後人也被關了一輩子,出來之後連牛馬都不認識。
按理說,朱標故去之後,立皇太孫當立嫡子。可是有朱允熥在,朱允炆的嫡子名頭就沒那麼理直氣壯,可朱元璋為什麼要立朱允炆呢。
一來是,朱允炆畢竟比朱允熥還要大幾歲,朱元璋當時時日無多,深怕新君太小,鎮不住大明的驕兵悍將。
再者,三歲看八十。朱允熥這孩子,怎麼看都沒有賢君的樣子。小小的年紀,就已經露出幾分婚事摸樣的樣子。
他起床之後也要出恭,可明明有尿盆卻不尿,非要挺著肚子,呲在人家太監的臉上。
「殿下尿得好!」那太監還不敢躲,還要大聲叫好。
朱允熥高興的大叫,「甜不甜?」
「甜,甜!」太監大聲答應。
尿完之後,朱允熥跳下床,甩著小短腿顛到朱雄英身邊,一下抱住,笑著道,「哥!」
記憶中,這兄弟兩人的感情極好。畢竟是一母所出,血脈相連。
朱雄英彈下對方的腦門,教訓道,「明明有尿盆,為何要往人家臉上尿?以後不許這麼胡鬧!」
朱允熥揉著腦門,委屈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特意的!」沒好氣的說了他一句,朱雄英繼續道,「快洗漱更衣,然後去給皇祖母問安!」
隨後哥倆在宮人的伺候下,穿戴完畢,走到外面。
馬皇后早就起來了,依舊是一身布衣,見著哥倆頓時笑得合不攏嘴,一手一個抱在懷裡。
「俺大孫都起來了!等著,皇祖母讓人給你們上早飯!」
朱雄英拉著弟弟,兩人在飯桌邊坐好。朱允熥這孩子好似有多動症一般,剛坐下又不老實,拿著銀筷子,往太監的身上的捅。
就這時,外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還有朱元璋的大嗓門,「殺了,都殺了,敢糊弄咱做假帳,當咱這個皇上是他娘的擺設嗎?」
朱標的聲音緊隨其後,「父皇,這事是前朝的慣例,積弊甚深,非殺能解決。兒臣以為,首犯處死,其餘從犯戴罪立功就是!」
「什麼戴罪立功?這是咱的大明朝,不是那官員貪贓成風的大元朝,啥時都依著前朝慣例,那咱這大明還是大明嗎?」
罵罵咧咧之中,老爺子一臉怒氣的背手進來,身後跟著愁眉苦臉說著好話的朱標。
「孫兒參見皇爺爺!」朱雄英趕緊拉著弟弟行禮。
朱元璋坐下,看著兩個孫子,似乎怒氣消了不少,繼續對朱標道,「咱告訴你,旁的事咱都能做,這種事就不行。你也別勸咱,就按咱說的辦,都殺了!」
「父皇,那可是涉及上萬人呀,都殺?」朱標急道,「胡惟庸一案,天下官員殺了三成,如今再這麼殺下去,大明朝哪還有官員?」
「三條腿蛤蟆不好找,兩條腿想當官的有的是!」朱元璋怒道,「他們就是看準了法不責眾四個字,才敢鬧出這般大案。這樣的官兒,留在世上也只知道殘害百姓,糊弄君王,留著他們也是禍害,殺!」
「哎,這大清早的又怎麼了?」馬皇后端著一盆粥從外面進來,埋怨道,「當著孩子面,別打打殺殺的!」
「兒臣參見母后!」朱標行禮。
「軍國大事,你個老娘們少插嘴!」朱元璋怒道。
被朱元璋罵了一句,馬皇后也不生氣,反而笑道,「軍國大事俺一個女人嫁是不懂,可大早上急赤白臉的哪有一家之主的樣子。你們爺倆有啥事就不能好好說,非要嗆嗆?」說著,一指看熱鬧的朱雄英,「你看給咱們大孫嚇的!」
其實,朱雄英一點不害怕,反而有些好奇。
到底啥事,能惹老頭子生這麼大氣?
他雖然不是什麼歷史專家,但也知道歷史上從古到今,殺官員最狠的就是眼前這位洪武大帝。對於貪官零容忍,更不給什麼戴罪立功的餘地,抓到一個殺一個,抓到一萬殺一萬。
朱雄英心裡反覆的想,到底什麼事呢?
現在是洪武十五年,胡惟庸已經被老頭子給除掉了,距離李善長案,藍玉案還遠著呢,到底什麼事,讓老頭子一大早就要殺人呢?
而且,聽朱標的口氣,老頭子要殺的可不是一兩個,而是涉及上萬人!
「皇爺爺,您消消氣!」朱雄英站到老頭子背後,小心的幫他撫著後背,「別把自己身子氣壞了,不值當!」
見嫡長孫如此關心自己,朱元璋老懷大慰,瞪朱標一眼,「你都不如一個孩子!就知道替那些黑心官說話!」
朱標嘆氣,「不是兒臣替他們說話,而是父皇不該不分良莠動怒殺人!」
「啥叫良莠?你的意思,咱錯怪他們了?」朱元璋大怒,順手脫下腳上的布鞋。
「皇爺爺,到底什麼事呀?」見老頭子怒了,似乎要抽朱標,朱雄英趕緊插嘴問道。
「你懂什麼,少插嘴!」朱標皺眉道。
「你一邊去,別拿咱大孫撒氣!」朱元璋對兒子橫眉立眼,轉頭對朱雄英柔聲道,「有人,騙了你皇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