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皇后看著王月憫,臉上帶笑,開口道:「這些話你是聽楊憲講的吧?」
馬皇后了解王月憫,她不認為王月憫能夠說出「女人能頂半邊天」這種話來。💝✋ ❻➈ᔕ𝒽𝓊𝐱.Ćⓞm ♜🎯
「現在他能把明記這麼龐大的商業帝國交到你手裡,這一點你家裡這位可比我家的強多了,我記得當初剛起事沒多久,在濠州那會兒,重八用我的時候就讓我記帳做後勤地到處跑,用完後就說什麼男主外女主內,不讓我摻乎軍隊裡那點事。」
事情涉及到當今皇帝,王月憫不知道如何接口。
就像這一聲重八,如今這個世上怕是也只有馬皇后敢喊,也只有她能喊了。
王月憫進宮的目的已經成功達成。
事後,馬皇后拉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笑著問她,什麼時候能夠生個娃娃。
馬皇后說楊憲年紀也不算小了,讓他們兩口子要在這方面多努力努力,不然年紀大了,男性這方面能力就沒這麼強了。
還說以楊憲如今的身份地位,以後肯定不止她一個女人,趁現在把有了屬於自己和楊憲的孩子,這樣就算日後楊憲有再多女人,她的地位都無法撼動。
想起結婚後,這麼多夜裡的荒唐生活,王月憫臉頰一紅。
楊憲原本年紀確實也不小了,可卻因為功績點滋養的原因,這身體如今是比十八歲的小伙還要年輕有力。
能夠和王月憫說這麼體己的事情,可以看出馬皇后是真的關心她。
這些年,王月憫雖然留在京城為質,一直生活在宮中。
可馬皇后非但沒有拿異樣的眼光看過她,反而是將其當成是自己的女兒。
要不是緣分使然,王月憫還真的有可能會成為她的兒媳。
這與她和朱樉的個人意志無關,但凡沒有楊憲的出現,靠著他將漠北打下來的話。
朱元璋為了拉攏王保保,是絕對會促成這場婚姻的。
老朱最喜歡讓自己兒子進行政治聯姻了。
到時候歷史上的悲劇就要重演了。
另一邊。
楊憲和朱標到了京城後,並沒有直接去皇宮。
而是先去了大明報社,喊來了報社的編輯,然後又叫了一個畫師。
「楊卿,你這是?」朱標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回家。」
敢情這一路上說了這麼多,你是一點都沒聽進去。
如今你的楊國公府已經被那群讀書人給圍住了。
朱標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這世上真理,只會越辯越明,我現在就要看看那些腐儒有什麼本事。」楊憲嘴角微微揚起。
之後便是帶著這些人徑直往楊國公府方向走去。
「如今楊國公府前,聚集了大量情緒激動的讀書人,他們都是衝著楊卿你去的,你這樣冒然過去,怕是會有危險。」朱標焦急道。
萬一楊憲要是真出什麼意外,那大明可怎麼辦啊?
要知道以那些讀書人如今激動亢奮的狀態,干出什麼事情來都不奇怪。
「雖千萬人吾往矣。」楊憲開口笑道。
朱標暗自心急,見楊憲心意已決,連忙跟了上去,同時讓手下人帶著他的手令去調兵馬。
對於楊憲來說,就這些肩不能扛的讀書人哪能對他造成什麼威脅啊。
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弱雞,他一隻手能打一萬個!
楊國公府前。
守在這裡的方孝孺忽然察覺到了隊伍後方響起了一陣騷動,他臉上帶著疑惑的神情,轉頭望去。
只見後方人群突然自動朝兩邊分開,讓出一條供人行走的道路出來。
他們這些日子天天咒罵的那個人,如今就站在他們面前。
可他們卻要為他主動讓道。
這畫面,別提有多滑稽了。
因為當今太子朱標,此刻就站在楊憲身旁,與他一起肩並肩往國公府走去。
楊憲和朱標身後,則是跟著幾個大明報社的文字編輯和畫師,這幾個人哪裡見過這種陣仗,四周黑鴉鴉滿是人,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他們。
這壓力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了的。
這幾個報社的工作人員只是低著腦袋,跟在楊憲他們身後,他們看著楊憲的背影,眼裡滿是崇拜的神情。
就這樣楊憲他們一直走到楊國公府大門前,這才被方孝孺攔下去路。
方孝孺是個認死理的人,他做事可不會顧及什麼生前身後名,他甚至連性命都可以不要。
在這一點上,他雖然是腐儒,可也是純粹的腐儒。
那些前一刻還站在他身後為他搖旗吶喊的那些讀書人,之所以這時候,全都沉默了。
是因為來人之中有太子朱標,也就是日後的大明皇帝。
在他們一些人眼裡,儒學也只是工具而已。
尤其是像李善長、胡惟庸這種從戰亂年代爬起來的文臣,他們並不是儒學的擁躉。
但是他們卻是極為典型的士大夫。
他們知道,只有程朱理學,才能讓自己,讓自己的家族在這個天下攫取最大的利益。
因此這才攛掇了這場鬧事。
而像之前的宋濂、如今的方孝孺,這些被程朱理學忽悠了的腐儒,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
或許在他們自己的世界裡,他們是為儒家發聲的舉火人。
方孝孺先是朝著太子朱標行了一個標準的大禮後,這才起身,死死盯著楊憲,開口道:「楊國公,當年也是翰林出身,更是師承伯溫先生。如今竟然鮮廉寡恥,斯文掃地,已經致仕的伯溫先生要是知道你現在做的事情,怕是會後悔收了你這個學生。」
楊憲笑了,開口道:「你們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打砸正經經營的店鋪,不僅如此還直接動手打傷了一個店裡的小姑娘,我不知道是誰讓讀書人斯文掃地!」
「不知是哪個聖人,教恃強凌弱的?」
楊憲一番話,讓方孝孺一時語塞。
要知道這件事,過錯方確實在他們。
原本方孝孺只是讓他們去砸店的,可沒曾想,那些人脾氣上來,竟然把一個小姑娘給打重傷了。
當然在他們這些讀書人看來,女人只是一個附屬品,打了也就打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只是如今被楊憲拿到檯面上來說,終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楊憲老神在在,對著身後的大明報社的工作人員,開口說道:「將今時今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記下來,原原本本畫下來。」
「是,大人!」
大明報社的工作人員,當即開展工作。
「面對楊國公質問,方孝孺語塞,無言以對」
方孝孺看著報社工作人員落筆寫下的句子,臉色鐵青,大聲開口道:「打人自然是我們不對,醫治花費多少湯藥費,我們照單賠錢就是。可張兄他們之所以會這麼激動,也是事出有因。」
「朱子言,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女子褻衣如此私密的事物,你卻將其公然擺在店鋪中售賣,如此所作所為,置禮節於何地?張兄他們是因為實在是氣不過,這才失手打人。」
「朱子又言,男女有尊卑之序,夫婦有倡隨之禮子,此常理也。楊國公,你開辦紡織廠、服裝廠,用金錢誘使那些婦人拋頭露面出來勞作賺錢,有違禮教,有傷風化。夫唱婦隨,那是天地綱常,人倫綱紀。如今你卻讓這麼多家庭婦女離開自己的丈夫。」
在明代,朱熹已經被讀書人稱之為朱子,將其奉為聖人,其地位僅次於孔孟二聖。
聽到有人將程朱理學跟儒學劃等號。
張口閉口,一個朱子言。
楊憲直接給氣笑了。
楊憲看著方孝孺,冷笑道。
「你懂儒學嗎?就似爾等這般不明就裡,只會搖唇鼓舌之輩,也配談儒學?!」
「朱熹也配代表儒學?」
「你敢侮辱聖人?!」方孝孺死死盯著楊憲,他實在想不到楊憲作為一個讀書人,竟然敢如此做。
要知道如今程朱理學當道,就此刻聚集在楊國公府前的這些讀書人全都是朱熹的徒子徒孫。
公然辱罵朱熹,單憑這些人,就足夠將楊憲罵得遺臭萬年了。
可方孝孺哪裡知道,楊憲壓根就從沒把朱熹放在眼裡過。
「我侮辱的是朱熹,他又算得了什麼聖人。」
「要當聖人,起碼要做到知行合一吧。」
楊憲看著方孝孺,開口問道:「存天理,滅人慾,這話是朱熹說的吧。」
「自然是朱子所言。」方孝孺挺起胸膛,自豪道。
宋代程朱理學的最高範疇是天理,天理是萬物的源頭。他們三從四德七出八不要禁錮女性;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綱五常男尊女卑,捆綁女性。甚至還提出「男女有尊卑之序,夫婦有倡隨之禮子,此常理也。」這樣打擊女性的觀點。
程朱理學認為,人們都應當是遵循自然的規律。在人的一生中,女性可以去追求而不得到的東西都會被稱之為人慾。那麼無論是繼承權還是女性個人的人生所有權,甚至是在婚前都認為是不應當存在的,所以男女關係會被看作是絕對的禁欲主義。女性也會成為男性所謂的附庸品。
朱熹這傢伙要是生活在現代,那就是妥妥的戒色吧吧主。
與那些真正入魔的戒色吧老哥不同,他嘴裡講的是這一套理論,可到了他自己頭上就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楊憲嘴角微微揚起,開口反問道:「那朱熹嘴上說著存天理滅人慾,他自己又是如何行事的?!」
「你們奉為聖人的朱熹,六十歲的年紀了還納小妾,納小妾也就算了。可他不找正常人家姑娘,竟然強娶了兩個年輕貌美的尼姑。你們口中朱子的天理估計不包括這個。」
「兒媳守寡多年,還能生出個白胖小子,朱熹他這個孫子,又該叫他什麼?!」
「他口中的滅人慾,就是這樣滅的?」
聽到楊憲死死抓著朱熹的痛腳,方孝孺登時便紅了眼。
「你,你胡說!」
「你一個公然售賣女子褻衣,斯文掃地的傢伙,竟敢如此辱沒朱子?!」
楊憲笑了,開口道:「就他也配稱朱子?」
「你們從小讀書,卻連最基本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沒有。將朱熹這種日日夜夜將道德掛在嘴邊,乾的卻儘是男盜女娼之事之人,奉之為聖人。」
「如果不是你們少生了一雙眼珠子,那就是你們也是和他一樣的人,這樣倒是可以理解了。」
後世迅哥兒,就曾用「滿口仁義道德,滿腹男盜女娼」之言評價過朱熹。
酷吏以法殺人,後儒以理殺人,甚至是吃人!
這個理,便是朱程理學。
真正的儒學,可不是這個!
另一邊。
就在楊憲在國公府前舌戰群儒時,皇宮那邊同樣發生了一場辯論。
「月憫方才和我講過江南紡織廠女工的事情,聽說重八你要撤掉工廠,讓那些女工全部回家?」趁著朱元璋吃飯的時候,馬皇后一邊納著鞋底,忽然開口問道。
「是有這麼一回事,這還是李先生提出來的。」朱元璋隨意回道。
「重八,你這事做得不對。」馬皇后直接開口說道。
朱元璋意識到氣氛好像有些不對勁,放下手中的粥碗,回頭看著馬皇后,陪著臉笑道:「妹子,我覺得李先生說的其實也沒什麼問題,這自古以來禮教綱常都是這麼說的,總不能在咱這齣問題吧。」
馬秀英放下手中納到一半的鞋底,抬起頭毫無畏懼的盯著朱元璋問道:「當時你在濠州城城中剛剛起義時,是誰叫我管理帳目的?」
「還有你軍中的那些武器糧草,是誰讓我清點配發。」
「再之後,我們我帶頭領著那些軍中眷屬與婦人做衣,當時你們這些軍士穿什麼?」
「沒有我們做飯,當時你們這些軍士又吃什麼?」
「如今你當上皇帝了,咱大明也有錢了,什麼東西都不缺了,就說起禮教綱常了?」
「當時你怎麼就沒有想到這個。」
「重八啊,做人不能忘本。」
「還有一件事情如果真的有道理,就不會因為時間、場合的變化而隨之發生變化。」
「如今咱們是什麼都不缺了,可那些家庭之所以會讓女人出來幹活工作,肯定都是有他們的理由在。」
「總不能因為什麼禮教綱常,而讓人活活餓死吧。」(本章完)